達塔頭腦中一片混亂,閉上眼睛,眼前一會兒是夏格堅定的眼神,一會兒是忽雷貞婚宴上甜蜜的笑容,一會兒又是索圖似笑非笑的臉,他站在自己帳篷前躊躇許久,終於深呼吸一口氣,定了定神,伸手掀開簾子,悄聲走了進去,卻見忽雷貞一個人和衣蜷在狼皮靠墊上已沉沉睡去,睡夢中她依然眉頭緊皺,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滿臉淚痕,鬢角潮濕,顯然是躺下後哭著睡著的。達塔心髒猛的一抽——原本是無關的女子,隻是因為生做索圖的女兒,便被牽扯進這殘酷的鬥爭當中來,而自己又能為她做什麼呢?
達塔在她身旁悄聲坐下,怔怔的望著燭火下她的側臉,歎了口氣——娶了她其實是害了她吧,像她這樣命運受人擺布的女子。可自己又何嚐不是一樣呢?不論何時,可曾依照自己的意願做過什麼?不論是已退婚的那喀女子,還是眼前這個受族人尊敬的巫女,都是一樣陌生,他從來不用考慮自己的想法。“忍!先娶忽雷貞,然後趁機奪回兵權。”當父親在臨終時說出這話的時候,達塔並沒有驚訝或者為難,對他來說,不論娶誰為妻,結果都是一樣——為了雅莫的統治。
要說不同的話,或許唯一的一點就是忽雷貞對自己有著難以替代的依戀,而被退婚的那喀女子卻沒有。想到這裏,達塔更覺內疚,恍恍惚惚將伸出手去輕輕拭去她鬢角的殘留的淚水。忽雷貞忽覺身邊有人,猛的驚醒,發現身邊之人居然是達塔,大吃一驚,她麵上一紅,連忙起身低頭道:“不知族長大人進來,忽雷貞失禮了……”
達塔見忽雷貞忽然醒來,一時尷尬,僵硬的將手收回來,勉強使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哪裏的話,是我見你睡著了不願驚醒你。你若是累了就再歇著吧……”說著起身就要離去。
“等……等一下!”忽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忽雷貞站起身來,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挽留他的話。
達塔腳下一頓,沒有回頭,想要拒絕,卻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措辭才不會傷害到這個無辜的女子。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際,一個溫軟的身體緊緊貼在他背上微微發顫。
達塔開始後悔來看望忽雷貞了,一開始是索圖的壓力推動了他來到這裏的腳步,可是當他一邁進帳篷的時候,原本堅硬的心不由得因為對忽雷貞的同情和內疚之情而漸漸融化,可他完全沒有想到忽雷貞會主動挽留她,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族長……族長大人,你可以不走麼……”身後的女子雖然聲音極低,但卻聽得出口吻十分堅定。
“我……你知道我……”達塔不忍心硬將她環在自己腰上的雙臂甩開,“唉,你明明知道我的目的,還……”
“知道,我都知道。”忽雷貞索性閉上雙眼,一股腦將在心裏憋了很久的話全都倒了出來,“我知道你娶我隻是為了從阿爸手中奪回兵權,我也知道阿爸也隻將握當做工具來限製你的行動,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是我仍然很高興,因為我知道自己有多任性,任性到我不關心你是否愛我,阿爸是否關心我,我隻為我實現了自己從小以來的願望而開心。”
“願望?”達塔一愣,隻覺得環著自己的雙臂更緊了,他低頭看去,一雙纖弱的拳頭緊緊的攥著他前襟的衣服,指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