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be哭了很久,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它,後來就不再養任何小動物了。我帶奧丁從法國回來時,她很喜歡,天天陪它玩,但始終沒有說過自己是它主人。”
那條杜賓犬。柯嶼有印象,它嚇了他,因此他碰斷了商陸的羅漢鬆。雖然名義上的主人是商陸,但顯然一直都陪在明寶身邊。
“有些事情,發生過就是發生過,它留下印記,可能幾天、幾個月、幾年就會消散,也可能這一輩子都會記得,不要去對抗它,就讓它留在你的生命裏。”
頭發吹幹了,商陸卷起吹風機的線,“睡覺好不好?”
柯嶼又點點頭,心理模糊地想,商陸怎麼不勸他?諸如想開些,會過去,沒什麼大不了,放寬心,過段時間就好了……像這樣的老生常談。
室內開著冷風機,他躺上床,身上蓋上薄被。商陸坐在床沿,“要不要我陪你睡?”
柯嶼倦極了地閉上眼,眼睫毛蒼白的眼底留下黯淡的淺影,他點點頭,開口說了這麼久以來的第一個字:“嗯。”
商陸脫下T恤,躺進他身邊,讓他枕著自己的胳膊,兩臂交環。柯嶼被他圈著,呼吸間都是他的氣息,覺得很安全。
其實不怎麼睡得著。
與其說是睡覺,不如說隻是閉著眼睛。半夢半醒間,意識是迷蒙混沌的,柯嶼感到商陸親吻他的額頭和鼻尖,又更緊地擁住他。
有一句“……不會再有下次了。”柯嶼不確定自己是否聽真切了,抑或隻是幻覺。
如果是真的,商陸在說什麼呢?什麼事不會再有下次了?
最終昏沉地睡去,直到下午,被帳篷外的走動和交談弄醒了。
“柯老師還好嗎?”聶錦華的聲音。
“還在睡。”盛果兒答道。
聶錦華扭頭走了兩步,還是琢磨著問了出來:“你看到商導了嗎?”
果兒點點頭:“商導在裏麵陪柯老師。”
聶錦華也點點頭:“那就好,讓他們都多睡會兒。”
這句話怎麼聽怎麼古怪,聶錦華尋摸一晌,嘖了一聲,“你將就聽。”
柯嶼的手掌貼在商陸心口,沒頭沒尾地說:“我剛才夢到你說了一句話。”
又遲鈍地想起來,心盲症沒有夢,於是慢吞吞地悟到:“……真的是你說的?”
“嗯。”
“什麼沒有下次了?”
“下次不會再寫這種傷害你的戲了。”
反而是柯嶼主動說:“……過去了就好了。”
這果然隻是句老生常談,說出口都不必走心,過不過得去無所謂,隻要對方聽進去就好。
“一個生命的情緒是有限的,我不能總讓你陷入這種內耗中,你有抑鬱症。”
“已經好了。”柯嶼糾正他。
商陸停頓了一瞬,親吻他的額發:“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嗯。”
“夢到你有一天分不清戲裏戲外,崩潰到極限,在我眼前從天台上跳了下去。”
商陸的心口一片冰涼,隻能從懷中的身體汲取溫熱。
“不會的。”柯嶼閉著眼睛,再次用力重複了一次:“不會的。”
第二次的入睡似乎要輕巧一些,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星星還未升起。外麵飄來食物的味道,所有人都醒了,聚在一起飽餐,等著今晚上的工作安排。
“柯老師?柯老師?”老杜的聲音出現在帳篷外,“您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這兒有湯,別的您要想吃,我就讓後廚給您做。”
柯嶼說:“不用。”
但是他這句話是說給商陸聽的,於是杜若堂聽到了導演揚起的聲音,淡漠地說:“不用。”
老杜:“……?”
可沒人告訴他,導演也在裏邊兒啊!
人精也傻了,多餘一問:“那導演您?……”
商陸沉著一口氣,壓著情緒呢。柯嶼淺淺地彎了下唇角。
“我也不用。”
“好叻。”老杜揮揮手,跟端著餐盤過來的後勤對視一眼,“閉嘴。”他用氣聲說。
等到月亮升起時,劇組等來了導演。
導演是沐浴著星光走出帳門的,喚過了導演組的人,簡單地交代了幾件事,通知今晚上停工,幹什麼都行,唯獨不許吵。
齊大南忍不住想往帳篷裏張望,商陸淡淡瞥他一眼,嚇得他目光一片正直地收了回來。
“明天能開工嗎?”斯蒂芬問。
“不一定。”
聶錦華又開始頭痛了,“那就耗著?”
商陸輕描淡寫:“他需要時間,我耗得起。”
帶著一身濕潮回來了。
柯嶼頭痛欲裂,太陽穴鼓噪得厲害,但仍是控製不住地出神。
“寶貝。”
柯嶼勉強回過神,看到商陸一隻手虛握成拳。
“送你。”
拳打開,一隻螢火蟲無聲地飛了出來。
幽幽的光,輕盈地舞。
柯嶼曲著膝,兩手交抱著,側著臉枕在上麵,看它上上下下地飛,不知想到了什麼,雙眼漸漸失焦。
螢火蟲停下了,他沙啞地說,想喝水,商陸便給他倒水,保溫瓶裏溫熱的。
水濡濕了幹燥的唇,他眷戀商陸懷裏的溫度,主動靠過去,仰起臉。
商陸垂目看了他一會,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