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等安吉拉上映之後,我們去法國采風,順便看看你送我的那座酒莊,走到哪算哪,也許是走到一個特別漂亮的地方,那天太陽也剛剛好,空氣中的溫度、濕度,風裏的香味,都很好,我就和你說,我們結婚吧!我們就在那裏住下來,村子裏會有下了農忙的樂手,花是從田野裏現摘的,我們就這樣結婚,在那個地方的石磚小教堂,隻有陌生人和我們。等回國的時候,等著被小溫打死。”
商陸雙手卡著他的臉頰和下巴,在他隨便到可愛的措辭中微笑起來。他們挨得近極了,鼻息交聞,商陸若有若無地親吻他的唇角,“原來你知道會被打死。”
“現在好了,”柯嶼擁著他寬闊的脊背,“……換成你被打死。”
聖海倫納島是適合舉行婚禮的地方,誰說不是呢?
隻是島上居民這樣少,一說要辦婚禮,如同那一年露天舉辦影展一樣,都攜家帶口呼朋喚友地來了。
隻是……似乎不知道誰是新娘,誰是新郎,誰才是這一對新人呢。
隻知道有那樣一個神秘的人,他包下了島上最醇美的酒,最芬芳的鮮花,最甘甜的水果,最美麗的燈珠,和最美麗的夕陽與黃昏。他說,歡迎每一位樂手,哪怕你隻會搖晃沙錘,他說,歡迎每一個小孩,哪怕你隻會搗蛋,他說,歡迎每一個老人,哪怕你隻會眺望遠方思念水手。
隻是,總有人看到這兩個穿著黑色禮服、打著領結與領帶、胸口簪著鬆果與花的年輕人。他們旁若無人地從幕天席地的宴會上穿過,像兩位賓客。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故事,但所有人都祝福了這一份浪漫。
巨大的露天熒幕上,影像再度流淌了起來。
那是商陸送給柯嶼的禮物。
五百八十部電影的婚禮混剪。從默片到有聲,從黑白到彩色,從膠片到數碼,每一次的牧師詢問,每一次的“我願意”,每一次的交換戒指,每一次的親吻,每一次的手風琴,每一次的管弦樂,每一次的鮮花掌聲與眼淚。
背景音樂是《最終我們仍會眼神交彙》的maintheme。
柯嶼沒有說話,但眼淚已經滑過滿麵。電影的光照耀著他,令他的眼淚也如同閃著光。
·
又是一屆星雲獎。
從來沒有一屆獎項,在未頒發前,它的桂冠就已經毫無懸念。奇怪的是,柯嶼特意要求把最佳男演員放在最後頒。主辦方很幽默,特意安排艾福潤開獎。
艾福潤手上拿著信封,笑道:“老早之前柯嶼就說我是他的福將,隻要我在,他就會獲獎,雖然那時候我們指的是金掃帚。我還記得第一次他在星雲獎得獎,拿的是雙黃蛋,正如他在戛納。問題是,去年五月,戛納已經彌補了他一個獨一無二的,所以今年,星雲獎是不是也要補上?我們現在來揭曉。」
他拆開信封,沒有意外,釋然地一笑:“本屆星雲獎最佳男演員是——不如你們跟我一起宣布吧。”
在全場的“柯——嶼——”聲中,柯嶼走上舞台。
燈光彙聚在他身上,群星璀璨的夜晚,他是最亮的那一顆。
盛果兒在台下緊張地絞緊了手指,掌心汗濕,她一顆心都在泛著疼。
“謝謝艾老師,你果然是我的福將。”
全場轟然大笑,艾福潤與他擁抱,拍了拍他的肩膀,耳語的音量感慨地說:“好樣的。”
柯嶼握著獎杯,定了定神,“下麵這段話,我好像翻來覆去說了好多次了。”
大家又笑。
“該感謝的還是要感謝,但是我的感謝名單太長了,如果站在這裏說完,我後麵的話就會來不及說。因為星雲獎對我來說是特殊,所以今天,我想說些不一樣的。
大概是五年前——時間過得好快——我在這裏獲得了我人生中第一個肯定我的獎項,捧起了我人生中第一座最佳男演員的獎杯。朋友還都是老朋友,當時的大家,栗山老師、艾老師、沈聆老師、唐琢、橙子姐、淼淼、應隱,很高興今天看到我們仍然一起聚在這裏,為電影慶祝,為創作歡呼。
有一段話在我心裏翻滾了很久,到今天,我終於決定把他說出口。”
他停頓著,眼神停在商陸的臉上,與他對視,對他微笑。
燈光晃著每個人的深神思,但他的心髒跳得沉穩。
背後巨大的屏幕展現著實況,柯嶼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攥緊了獎杯,透過話筒,人們聽到他的聲音:“從明天開始,娛樂圈就不再有柯嶼了。”
整個會場嘩然,主持人震驚地看著他,陷入到無法救場的本能的失語中。
實時轉播的彈幕陷入瘋狂。
而現場卻在騷動後陷入詭異的安靜。
柯嶼笑了笑,“我不是不拍電影了,也不是退休了,隻是從此以後,演員是我的身份,拍戲是我的工作,我將不再上綜藝,不再是明星,不再分享私生活,不再擁有粉絲。如果你喜歡我,我對你的喜歡有所回應,這份回應有且隻會是,你來電影院看我,我用最好的表演、最好的作品迎接你。
關於這一點,我與經紀公司、一直支持我的品牌方們,以及我的家人、朋友,都談過,很慶幸我能得到這麼多的支持和諒解。
一直以來,我也並沒有當好一個明星,也常常失去身為一個明星的自覺,所以,就當我是勝任不了,主動請辭下崗吧。”
盛果兒捂著嘴,又哭又笑,眼淚流下打濕了每一根指縫,但她卻笑出了聲,“神經啊。”她罵,肩膀卻抖得厲害。
“最後要對星雲獎主辦方們說抱歉,本來今天這個夜晚是屬於你們的,但我拿了獎不幹正事,恐怕要搶了你們的熱搜,就當今天的熱搜是為我最後的踐行吧。”
主持人雖然活過來了,但很僵硬,施展了一次不太成熟的救場:“柯老師,您是在……開玩笑嗎?”
女主持躬著背,小心翼翼地問。
柯嶼笑了笑:“你覺得呢?”
主持人的眼淚刷得一下就流了下來,但她很快地抹掉,“那……”
她又陷入到了詞窮中,隻能流著眼淚笑。
“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您、您說。”
“五年前,也是你主持,當時揭曉最佳影片,你和我打了個賭,說如果是《偏門》獲獎,那就讓我和商陸在台上抱一個。”
“是這樣,你還記得。”女主持深呼了一口氣,微笑道:“當時我們說是世紀擁抱。”
“我這個人喜歡有始有終,在星雲獎開始,在星雲獎終,所以今天,我想請你們見證,”柯嶼抿了下唇,“讓我們再擁抱一次,好嗎?”
鏡頭給到商陸,現場的目光都彙聚向商陸。
直播間觀看人數飆升,熱搜「柯嶼退圈」已經爆了,隻是那麼短短一句的簡述,由現場手速最快的媒體發出。
商陸站起身,扣起西服扣子。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英俊、矜貴,柯嶼注視著他,全世界注視著他,注視著他闊步沉穩走向舞台,走到了柯嶼的身邊。
眾目睽睽之下,屏聲靜氣之中,商陸將柯嶼抱進懷裏,如爆料貼所說的,向來是那樣有力、毫不避諱的雙手擁抱住。
“這算驚喜還是驚嚇?”商陸在他耳邊耳語,聲音罕見得遠不如他表麵那麼沉穩,甚至帶著一絲顫抖。
聚光燈下,無數台轉播攝影機前,柯嶼撫著背,用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算告白。”
·
熱搜上的「爆」接二連三,連同著這個不知如何定義的擁抱。
很久很久以後,粉絲才從這場猝然的告別中平複過來。
在每一秒刷新都有新實時的廣場上,深夜的一段話並不起眼,如流星般很快被淹沒了:
「我想你現在一定很快樂吧,每天隻是拍電影、聊電影,和最棒的團隊默契合作,收工了就和朋友去喝啤酒,一年一部作品,結束了就去海邊度假,擁有更多的時間陪你的奶奶和五隻不再年輕的貓咪。
從花瓶到現在的影帝,我已經忘記自己注視了你多久,後來我想起來,我自己也從一個初中生,變成了現在在英國工作的策展人。原來時間這麼快,但我還記得自己反複啃著麵包背誦藝術史、擠地鐵喝白開水省錢去看展的日子。那些日子能堅持下來,都是因為你。
謝謝你這麼努力,我知道,你是一個從不為證明給別人看的人,你隻是你,為自己努力,為自己退圈。但是,你為自己的努力激勵了我一輩子,而我也不僅僅隻是我一個。
我們以後都見不到你了嗎?
如果把時間撥回到故事發生的最開始,一個拙劣扮演乞丐的內娛花瓶,一個傲慢輕狂篤定的香港少爺,你們在片場擦肩而過,那個下午的一切都如此平平無奇。隻是這支筆不在命運手上,因而故事的結局也由你們自己寫就。
這就是最好的故事,也是最好的結局。」
—內娛第一花瓶全文完結—
。您提供大神三三娘的我的主角是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