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場大夢,自己竟然重回新婚第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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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確定自己沒有想錯。
屋中的一景一物都是婚前自己精心挑選的,從榻上一小幾的雕繪圖案到隔斷屏風上的風景點綴,處處都是自己按照崔昫的愛好來裝點的。
她曾在香海堂中住了三年,就連高閣上的抽屜裏裝著什麼東西都了如指掌。
便是認錯其他,總也不會忘記院中這株百年香樟樹。
和離後,崔昫依舊是她心間的一抹痛。
伺候的人從不敢在她麵前提起這個人。
崔家生意多,偶有和她家衝撞,多是老掌櫃或是管事去商談,她一概避之不見。
外頭應酬時候,眾人都說崔家二郎積威深重,尋常人不敢靠近,生怕自找難看。
偏有一傳聞說崔昫請了好多料理草木的好手,看顧家中那顆百年神樹。
重活一世這樣荒誕的事情再難以置信,都不得不被眼前所見而征服。
趙玲瓏長籲一口氣,耳聽杏仁還在埋怨崔家人如何不好,她淡然一笑,“你吩咐人去套車吧。”
套車?
杏仁疑惑一瞬,馬上明白了。
女郎這是在崔家受了委屈要回娘家,求老爺和夫人做主了嗎?
這可真是太好了。
她示意一下身邊的小子,跟上女郎的步伐,快言快語道:“女郎,咱們這一次定要崔家二郎上門求才能回來。”
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未等崔二郎一句話,您就屁顛著趕過來了。
後半句話她沒說出口,生怕惹女郎傷心。
趙玲瓏點點頭,心說便是上門求,這崔家大門都不必再進了。
崔家西苑占地頗大,一路左拐右折的,走了小一盞茶的功夫才終於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隻見此地人進人出,水霧凝珠,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濃鬱的米香。
直到此時,杏仁才知道女郎要來做什麼。
她當先邁步進了屋中,吆喝著將幾個廚娘趕了出來,“快快出去,我家女郎要給二郎做朝食了,你們呆著礙事。”
未成婚前,自己便時常來崔家西苑給崔昫做吃食,故而和廚房做事的人都熟悉。
眾人知道王家是開酒樓發家,人家做飯都是有秘方的,自己強待著豈不是說不清楚。
故而杏仁一發話,眾人便漸次離開。
剛才還熱鬧異常的地方,不一會兒便清淨下來。
趙玲瓏不嫌棄此地淩亂,自顧將外麵寬袖衣衫褪下,隻留一身便衣。
廚間灶上的火是不停的,屋中一點也不涼。
杏仁尋了一個小墩子做著,雙手托腮,樂嗬地瞧著女郎做飯。
日光順著窗欞投在窈窕女郎身上,金黃色,暖融融。再一想到女郎飯成後的浮動香氣,小丫頭不由地嗬嗬一笑。
女郎廚藝出眾,早早就將崔二郎的五髒廟抓了個準,不愁他不上門去接人。
嘿嘿~~~
灶間一瓦罐上正撲哧撲哧地往外冒熱氣,揭開一看,正是方才在院中聞到的粥香味。
米湯粘稠,入口綿軟清甜。
嶺南多濕熱,當下時節還不明顯,一等入了夏日大伏天,每家每戶桌案上都少不了一味粥。
不同於關中北地的豆粥、雜糧粥,嶺南的白粥和甜粥,嶺南之人多擇以‘味粥’。
味粥偏向於鮮之一字,以滾粥和煲粥為主要。
廚娘已將嶺米熬得大半熟,此時若是再加其他材料,必然不會有水米融合、柔膩如一的效果。
地上的小翁缸裏有新鮮的河蝦在遊動,趙玲瓏估摸著這一瓦罐的米湯多少,撈出五六隻。
活蝦新鮮,素手來回幾次就將泥腸挑去,蜀薑切絲,拌以雪花似的白霜糖粉,加川花椒粉,醃製片刻。
鮮蝦下鍋,隻加上小許的涼水降溫,等到再沸騰的時候,紅蝦肉在白米粥中來回翻湧,融合成另一種鮮香。
主仆二人配著一碟子醬菜,不一會就吃個肚腹飽。
吃飽饜足了,杏仁才後知後覺出異樣,不安地收著東西,“女郎,這粥不是給姑爺留的嘛?”
趙玲瓏搖了搖頭,卻不解釋,等外院馬車套好了,起身往外走。
杏仁嘟了嘟嘴,覺得女郎這樣不冷不淡地樣子和往常沒什麼兩樣,卻有什麼不一樣。
想不通就算了,反正女郎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好了。
自內院廚房到大門,過了居中的花園時候,趙玲瓏頓了一下,轉身到崔昫慣常呆著的書房留了一會兒。
然後帶著陪嫁來的管事婆子丫鬟們又浩浩蕩蕩地回家了。
日中時分,崔昫剛翻身下馬,連一句話都沒交代,大步邁開,直直往後院趕去。
終於看到香海堂的大門,他才止住腳步,深吸幾口氣終於將胸膛中的狂跳安撫,又是往日那個八風不動,冷靜自持的崔家二郎。
香海堂院廊下各處的紅布還掛著,依稀能露出昨日喜事的歡慶感。
崔昫心間稍安,越往裏走,莫名生出幾分忐忑。
他把這歸咎於自己馬上疾馳一個日夜。
站在門前再次長籲一口氣,而後伸手推門。
預料中的佳人身影和笑顏並無出現。
不僅是他的新婦不在屋中,連一個伺候茶水的丫頭都不在。
這是去東邊請安,尚未歸家嘛?
他疑惑著,壓下那點點不快,尋了正對著門口能瞧見院中情況的曲桐木月牙凳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