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棕苞研磨成漿,在研磨的過程中便發成如鮮血般的紅色,以微有苞皮的麵粉與適量木薯粉進行調和,反複揉搓形成粘糯清香的麵團。
接過杏仁手中的蛋糊液,趙玲瓏輕輕拭去額間的細汗,手掌翻動將已經塑形成餅的麵快速裹上一層金黃的蛋液。
灶下重新被挑起大火,有油滾熱,炸製上浮,最終成就便是外酥裏嫩,清甜味美的棕苞餅。
早有山間住民送來的野菜被熱油烹製,抱有最真的味道,清新與爽口,正是滿足了食客對於春日時節的幻想。
一桌野菜宴上齊,前後不過半個時辰,趙玲瓏摘下套裙,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碗蜜水,“懷了身孕,確實不好再疲累。”
隻準備一頓平常的素菜宴,自己便如此勞累。
一邊感慨,趙玲瓏跨出小廚房,順後邊長梯,終於到了甲字房。
門口有人見她到了,早有人機靈地進去彙報,等她到了跟前,笑著躬身請禮,細長嗓音報喜道:“主子們吃得開心,趙掌櫃有心了。”
喚她趙掌櫃,而不是崔二娘子,也不知道是這內閹靈巧,還是得了主子的吩咐。
趙玲瓏眉目不動,淺笑一下,順著他指引,進到內間。
甲字房不大,卻也有折疊山水畫屏分成內外。
縱是闊別多年,再見他,依舊能回憶起那時的情景。
那時得意囂張,自認嫁給崔昫還不如嫁給他自己的青年,已經一身沉穩,頗有八風不動的大將氣勢。
她隻匆匆一眼,而後屈身行禮,“見過十三皇子。”
李繳微仰首,示意她起身,指指右側的位置,“廚上忙了這麼久,想必你也累了。且安坐吧。”
趙玲瓏告謝。
她並不亂看,可眼角餘光仍舊可知屏風之後有人影晃動。
崔昫早有信件傳送,對於屏風後的人,她自然知曉是誰。
當年呼雲山尚未接濟難民時,曾有十三皇子迎接吐蕃公主入唐朝。那時候,和親隊伍還曾停留在趙家小院幾日,趙玲瓏作為東道主自然接待過。
後續雖不專心留意,卻聽說吐蕃公主祿東明珠和親並不順利。
彼時大唐國力強盛,太子李亨不願意有這樣強大的外族影響聲譽,醉酒後以祿東明珠身形為戲,做了一首詩。
宗室自來以天\/朝大國自居,自然無人願意接手這塊燙手山芋。
後來,皇十三子以迎親路上,朝夕相對,暗生情愫為由,求得聖上恩旨。
豈知,時隨事易,那時嘲笑吐蕃公主的宗親貴族,落難蒙塵,屯居於蜀中,又怎會想到今日,需要吐蕃公主出使講和,不叫西邊胡人趁勢作亂。
真是好一個天道輪回。
也不知李繳如今的情形是尷尬還是得意。
她掩下心思,聽內侍將蜀中風土人情,時不時附和幾句。
算不得席宴的一頓飯,也算是賓客盡興。
臨了,李繳掃一眼下首,問起:“今日這一桌子菜得了野趣,甚是滿足。隻是,不知趙掌櫃可否解釋,緣何滿桌請青綠,未見葷腥?”
說罷,視線掃了掃屏風處。
趙玲瓏眼尖,他話音剛斷,見屏風處有一發福身影靠地更近,那樣子一看便知道是將耳朵貼在上麵,生怕自己聽不清。
她清清嗓子,示意杏仁。
一黑漆描彩鳳紋路的大盤上,擺著的正是一隻金黃燦爛的棕苞花米。
內閹將東西接過,細細勘驗過,這才交到主子跟前。
趙玲瓏解釋道:“此物顏色好看,恰似盛秋稻田豐收之景。於春日綻出實屬不易。山裏老農一年光景,尋不到多少生財的機會。眼巴巴盼著棕樹上開花了,采摘後,走上數十裏山路,換點銀錢。”
她指指桌麵上的幾個餐盤,道:“老天爺賞臉,這時節無災無亂,地裏長出些野菜,一並叫他們送來了。您是貴主,多少珍貴未曾見過,這一餐便算是嚐個新鮮吧。”
李繳深深看她一眼,而後點點頭,隻中途聽聞她說到‘無災無亂’的時候,眉峰動一下。
他的問題,她回地很好,甚至比他預計地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