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武漢方言:怕。
c 武漢方言:涎皮賴臉糾纏不休的意思。
d 武漢方言:服不服氣的意思。
在呼呼大睡。
程遠不免得意:“那天我哥請的那個西班牙大漢,喝了兩杯就咣啷倒了,真是三碗不過岡,劉家的自製雞尾酒名不虛傳,咳咳……”
幫著方琪琪把璟寧扶到沙發上躺好,補上一句,“嗯……其實我覺得寧寧酒量還真可以。”
她很快就為這句話付出了代價——璟寧吐了她一身。
她們的好朋友潘大小姐,借著酒勁兒,一晚上把一輩子的寶都耍完了。一會兒嚷嚷著說眼珠子脹,要把眼珠子挖出來,嚇得她們倆死死摁住她的手,一會兒喊著要吃雞爪子。德英急得團團轉,璟寧拽著他的手:“德英,去給我買雞爪子!繳了腳趾甲的那種!五香雞爪子!你不買來,我就殺了你!”她尖聲大叫,“我殺了你!我要吃雞爪子!”
德英連死的心都有了,苦著臉道:“這大半夜的,哪裏去找雞爪子給她吃啊。”咬咬牙,“我找彭管家想想辦法去!”說著衝了出去。
子昭站在一旁,蹙著眉,璟寧忘了和他之間的別扭,嘴一咧,手指著他,指尖顫抖:“你是哪個?”
方琪琪柔聲哄道:“那是子昭,他把你抱進來的,我們都強不過你,德英臉都被你抓破了。”
璟寧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把臉埋在被子裏,嗚嗚地哭,子昭倒了杯熱水遞給琪琪,璟寧被琪琪扶了起來,喝了兩口水,抬頭又看到子昭,哭叫道:“走開,讓這隻大蒼蠅走開!”
她還是認出了他。
子昭隻得出去,坐在過道一根凳子上發呆。璟寧時不時就鬧著要吐,方劉二人被她折磨得臉都黃了,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琪琪和程遠走了出來,琪琪對子昭道:“勞孟大少爺的大駕,幫忙看著那姑奶奶一會兒,我跟程遠要去衝個澡。”
子昭點頭應了,進去坐到床邊沙發上,璟寧呼呼睡著,他探出手,用手指點了點她發燙的小臉,不自禁露出溫柔的笑。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困意襲來,他把頭靠在沙發上眯了一會兒,迷迷瞪瞪間,恍惚覺得雙腳被誰拽住,身體猛地一墜,落在地板上,他大驚之下睜眼,隻見自己被人在地上拖著,砰的一聲,腿在床腿上重重一磕,而拖著自己的,不是潘璟寧是誰?
她紅著臉,氣喘籲籲,想來是使著大勁兒,難為一纖纖女子將一個壯實男人拖這麼老遠。子昭又氣又笑:“臭小妞兒,我招你惹你啦!”
璟寧舌頭都是大的:“敢、敢跟本小姐在……在一屋……我……扔了你……大蒼蠅……”
“我是為了照顧你!”他坐起身來,試圖將她摁在自己腳上的手扒拉開,“老子,老子……”他還沒說完,一通粉拳已劈頭蓋臉打了過來,璟寧怒道:“小、小流氓……誰讓你灌我喝酒了。”
子昭將胳膊肘擋在臉龐之前,蹙著眉往後躲,試圖抓住眼前那雙舞來舞去的手,無奈卻被她掙脫,真像一隻泥鰍。
子昭道:“是你這個笨蛋自己悶頭喝。哎哎,別打我頭!喂!別捶我的腰!喝兩杯酒跟得了瘋狗病似的!!”他將她推開,連滾帶爬站起來。璟寧跌坐在地,試圖起身追他,卻無奈腦子昏沉,一站起就往前栽,子昭將她扶住,生生挨了她兩巴掌,不由大怒,將她雙手攥緊讓她無法亂動,璟寧掙不脫,把腦袋撞在他胸口,張口欲咬,子昭大叫,她卻被他胸前襯衣的衣扣磕著牙了,疼得嚶的一聲叫了起來。
子昭又氣又笑。她臉兒皺著,嘴皮都磕破了,血絲滲出,又是滑稽又是可憐,他的心有點發麻,像通了電一般,把眼睛移開。她昏昏偏在他懷裏,水眸微朦,忽然安靜下來,愣愣地瞅著他。
“孟子昭?”
“嗯,是我,清醒些了沒?”
她扁了扁小嘴,像想起了什麼委屈的事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眉毛,哽咽道:“你嫌它不好看。”
“胡說,全天下就你的眉毛長得最好看。”
“我眼睛脹。”
“閉上眼睛,它就不脹了。”他嚴肅地說。
她竟然聽了他的話,乖乖閉上了眼睛。
他忍住笑,小心翼翼將她輕放在床上,發現自己心跳如鼓。
她細細喘著氣,雙靨朱紅,睫毛輕顫,說不出的嬌媚動人,溫馨的氣息直往他臉上撲,他一顆心怦怦亂跳。
“潘璟寧。”他輕聲道,給她順了順頭發。
她順勢將滾燙的臉蛋兒貼在他手上,沉沉睡了過去。
子昭用另一隻手拍拍她的臉:“怎麼又睡了?喂,醒醒!你不是要鬧嗎?索性鬧個痛快呀。”
她皺了皺眉,卻沒有睜開眼睛,不一會兒就呼吸沉沉。
他呆坐在床邊。
平日他們都太過驕傲,誰也不願為對方曲意俯就,從小到大,和她在一起的所有的記憶,全是在吵吵鬧鬧中度過的。可為什麼……為什麼此刻自己的手指會情不自禁地帶著萬般的憐愛,撫過她美好的臉龐,仿佛那是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他想將她看得更清楚些,於是俯低了身子,讓她帶著美酒香氣的清甜呼吸再次噴吐在他的臉上,他多希望她能清醒地睜開那雙美麗的眼睛,看清楚他的模樣。
“寧寧……”他輕聲呼喚她,話一出口就愣了愣,原來自己從未這般親昵地叫過她的名字,當情不自禁說出來的時候,一顆心變得柔軟如水。
“寧寧,寧寧……”
他呼喚她,怎麼也叫不夠。
璟寧睡得很沉,顯然沒有聽到,自然也就不可能回應。子昭隻覺得心髒快跳出胸腔,連耳鼓都激蕩得發疼。她的呼吸近在咫尺,他低下頭,鼓起勇氣,在她形狀美好的唇上蜻蜓點水般印上一吻。
甜進了心底。這美好的滋味讓他驚異,可他卻不得不強迫自己停止。其實他不怕這小妞兒鬧,不過是想堂堂正正地親吻她,或許將來能堂堂正正地擁有她。
這是屬於他的驕傲,也是他對她的尊重。
夜色流觴,花香似水,子昭緩緩坐直了身子,腦中飛快地掠過一幕幕和她有關的畫麵。打鬧的,爭鬥的,談笑的,慪氣的,全在記憶中蕩漾。他對自己說:夠了,孟子昭,別在她麵前裝得那麼滿不在乎了,別像個懦夫一樣,你愛她,為什麼不讓她知道?這是事實,即便被她看不起又怎樣?
緩緩地,他將手搭在她微涼細滑的秀發上,這癡情的舉動讓他自個兒也覺得好笑。
然後他聽到一聲歎息:
“子昭……”
“孟子昭……”她又喚了他一聲,略微有些急切。
他急忙答應:“我在這裏。”
她卻翻了個身,背轉過去,顯然還在夢中:“討厭鬼……”
他撲哧一笑,將她蹬脫的薄被給她重新蓋好,她忽然抓住他的手,將臉蛋放在上麵,喃喃道:“我喜歡你啊……”
輕輕的一句夢囈,是她從未給過他的溫柔。夜風吹拂窗簾,窗外一片清明澄澈,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他們二人同在這亦真亦幻的世界。
樹影綽綽,波浪輕輕拍打著湖岸,夜鶯在吟唱著,曲調輕柔,高低抑揚。
子昭看向窗外,覺得天空離自己非常的近,星月的光輝比任何時候見到的都更明亮。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輕聲說:“我知道。”
〔四〕
一覺起來,天已經大亮,洗漱完下樓,璟寧發現大家看她的眼光有些異樣。
程遠放下咖啡杯,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又恨恨地瞪了方琪琪一眼。
方琪琪道:“瞪我做什麼?又沒有惹你。”
程遠道:“你,和你,”她指了指璟寧,“你們欠我兩條裙子!”
她隻帶了兩身衣服,一件在車上被琪琪弄髒了,到趙家後換了幹淨的,然後又被璟寧給弄得更髒,完全不能穿。現在她身上穿的是在車上穿的那條髒裙子。
璟寧有氣沒力地道:“我什麼時候弄髒了你的裙子?”
程遠喝了一口咖啡,搖頭道:“這丫頭酒沒醒。”
琪琪細著嗓子叫道:“雞爪子,五香雞爪子!”
璟寧越發奇怪:“什麼雞爪子?”
德英給璟寧遞去一杯涼水:“她們在逗你玩呢。來,快喝水,吃點東西,有你最愛吃的五香雞爪子,剪了指甲,很幹淨的。”
璟寧皺眉撇開臉:“不想吃。”
德英的臉色微微一變:“那喝點白粥。”
璟寧隻得坐下,接過他遞來的一碗粥,問:“孟子昭那家夥呢?”
隔壁屋子吭哧一聲響,像鐵盤子和什麼撞擊的聲音,琪琪朝裏頭指了一指。
璟寧放下了粥碗,好奇地走了過去。
子昭正蹲在靠牆一個壁爐模樣的櫃子前,身前放著一個大鐵桶,一隻手往櫃子裏伸去,像托著什麼似的,袖子挽到肘部,過了一會兒將一個托盤取出,托盤裏全是水,他將水倒進桶裏。
“你在做什麼?”璟寧問,她已知道那個壁爐模樣的櫃子其實是冰櫃,潘公館的餐室裏就有一個,連接著地下的冰窖,但這個小樓顯然不像是有冰窖的,這種木製冰櫃若沒有和冰窖連一起,就得不時換冰換水。
他回頭,額頭上全是汗,襯衣背部也被汗水濕透了,他朝她笑了笑,漂亮的黑眼睛裏閃爍的不再是嘲弄和試探的光芒,而是毫不掩飾的柔情:“醒啦?”
璟寧對昨晚發生的一切幾乎沒什麼印象,見他向自己露出這麼溫柔的笑容,便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瞅著他:“你是在搞什麼鬼嗎?”
“過來。”他的語氣輕柔卻不容置疑。
她走過去,他一把將她拉下,讓她和他一樣蹲著,她聞到一股玫瑰和梅子混合的清涼香味,借著微弱的光,看見冰櫃的木架上放著和昨日那個裝酒的一樣的青花大瓷盆。
“大叫雞?!”她忍不住道,腦中忽然電光石火般掠過一些昨晚的景象,似真似假,辨不清是夢還是現實,但可以確認的是,自己一定是喝醉了,醉得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