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霽行委婉地提過兩次,讓陸禦風好好管管他兒子,不然非得成話嘮。陸禦風不以為然,還誇他兒子能說會道。
直到有次陸啟指著路過的狗說了句小傻B,才得了陸禦風一個腦瓜崩,說不準講髒話。
“小叔小叔小叔,你到哪裏了呀?有沒有從公司出來,有沒有給我帶糖,上次上次就上次你給我帶的就是我很喜歡的......”利落的中國話裏時不時摻雜德國讚美詞,語音聽到一半,陸霽行麵無表情地退出,想把陸啟拉黑。
陸啟才七歲,沒微信,想把陸禦風拉黑。
其實真見了麵,陸啟根本不敢看著陸霽行的眼睛說話,甚至能用噤若寒蟬來形容。他害怕他小叔冰冷的臉,不怎麼敢親近。
邁巴赫駛向馬路,陸霽行轉頭看窗外仍燦烈的午後夕陽,玻璃被照得要燙化
驀地,幾個前後追逐的人吸引許多人的注意力,陸霽行也不自主地看過去。
後麵兩個大人張
牙舞爪地追著一個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男孩兒,為首的男人嘴裏明顯罵著什麼東西,臉紅脖子粗。
車窗降下,熱浪撲來,陸霽行不適地微眯眼眸,聽到男人的罵聲:“方燃知,你這個逼崽子給我回來,又亂跑出去,你看我今天怎麼教訓你——”
男孩兒不敢回頭,跑得非常快,儼然這種追逐奔跑已經做過許多次,大人都很難追上他。
十字路口換了紅燈,邁巴赫停下,小方燃知快速交替著兩條腿迅捷地跑到人行道,突然他臉色霎變,與斜麵闖紅燈的騎自行車的男生撞到一起,低呼著閉眼跌倒在地。
“小朋友你沒事吧!”男生嚇壞了,自己的小腿卡在傾倒的自行車底下,沒抽出來。
小方燃知後腦磕了一下寬闊堅硬的馬路表麵,疼得眼睛裏蓄起兩汪晶瑩的眼淚,但他不敢耽擱時間,手腳並用地要爬起來繼續往前跑。汪秋凡追上來了。
“跟我回去!”紅花福利院的院長麵目陰森地站在方燃知旁邊,彎腰攥住他的胳膊,那力度幾乎能捏碎方燃知。
“等等。”邁巴赫的車門打開關閉,陸霽行下車過來。臉色蒼白的小方燃知恐慌地掙動纖細的手腕,還沒來及出口的“放開我”被陸霽行打斷,黑色的眼睛不安地挪過去。
汪秋凡不耐煩:“這是我家的逼崽子,不聽話跑出來,我逮他回去關你什麼事兒?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我不是人販子。”
陸霽行彎腰,無視汪秋凡問小方燃知:“你要去哪兒?”
“......警察,局,”不該對外人說這些,否則回去會被揍得更狠,方燃知經曆過不止一次,但看見蹲下和他平視,仿似帶著股莫名的力量的冷毅眼睛,他還是說道,“大哥哥,我要去警,去警察局......你能帶我去嗎?”
陸霽行抬眸看汪秋凡:“鬆開他。”
仰視的眼神,卻帶著令人生畏的冷漠,好像他這輩子從沒感受過任何溫情,便無法給予其他人溫和。汪秋凡手腕一抖,真的下意識放開了手。
陸霽行輕握小方燃知剛才被攥出青印的手腕,沒幾兩肉,都是骨頭,放輕音色問:“去警察局幹什麼?”
“他欺負哥哥姐姐......”小方燃知突然手指汪秋凡哭著說,抓住陸霽行私人訂製昂貴的襯衫袖子,“大哥哥,你帶我去,我要報警......但是沒有人管,可是......我還是要去。”
汪春平是A市副局長,誰敢得罪他管閑事,汪秋凡冷笑,根本沒把陸霽行放在眼裏。
“好。”陸霽行的手抱住小方燃知的腋下讓他站起來,拍打他沾在衣服上的塵土。
仿佛這是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方燃知攥住陸霽行的衣服不敢撒手:“哥哥你帶我去,我可以給你當弟弟讓你開心,當傭人在家裏給你洗衣服給你做飯,當老婆也可以嗚嗚嗚嗚......”
原本是很嚴肅的事情,陸霽行拍灰塵拍一半,聽見這種不像七八歲小孩兒能說出的言論,失聲低笑。
他牽起小方燃知的手:“走吧。我帶你過去,他們會管。”
邁巴赫改變路線,往相反的方向走。小方燃知一直哭,不知是嚇得還是摔疼了,陸霽行從中控台裏拿了幾顆糖給他——給陸啟買的,這時候倒先派上用場。
拿了糖卻不吃,小方燃知珍惜地收進口袋,陸霽行問他怎麼不吃,小方燃知小聲說道:“回去帶給姐姐,還......”
陸霽行:“什麼?”
“挨打以後會很疼,到那時候再吃。糖是甜的,吃了就不疼了。”
陸霽行蹙起眉宇,想問是誰打你。看小孩兒哭得傷心,壓抑住沒追問,他把中控台裏所有糖拿過來塞小方燃知懷裏:“都是你的,吃吧。”
恰在這時,手機響了,陸禦風打來的,問陸霽行為什麼還沒到。
陸霽行看了一眼身旁淚痕未幹的小朋友,不想讓他再哭,漠著表情說了句冷笑話:“撿了個小老婆,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