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超市買完衛生巾結賬的時候,我都不忍直視收銀員的眼神,畢竟她這個晚上已經第三次看到我了,一定能從我所買的三件東西裏讀出一個曲折的故事。她找零錢的時候不懷好意地衝著我笑,就像目睹了一個欲望從誕生到破滅的偉大曆程。
回到房間,把衛生巾遞給姑娘,她接過就鑽到衛生間裏去了,我一個人坐在床上盯著那一抹紮眼的紅,心想明天那三十塊押金估計是拿不回來了,而且還要麵對老板那嘲諷的眼神:你沒錢付房費,哪裏來的錢睡女人?你他媽到底有多少個放雞蛋的籃子?
等姑娘出來,我對她說道:“那個錢你就不用退給我了,不如今晚你就在這陪我聊天吧,這麼大的雨你也別再跑了,反正來大姨媽也做不了生意。”
那姑娘很開心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很自來熟地鑽到被窩裏來,她問我是哪裏人,到這裏來是做什麼的。
“其實我之前在這個城市讀書,後來畢業了就離開了,一晃三年過去,這次剛好出差路過這裏。”
“你之前在這裏讀書啊,你是×大的麼?”
“是啊。”
“啊,我也是×大的。”
“你?不是吧。”我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是的呢,學長好。”她很開心地就要往我肩膀上靠,嚇得我連忙推開她。
“等一下等一下……你大幾的啊?”
“大三。”
“噢,小我四屆,為什麼想到出來賣……做這行?”
“因為來錢快呀,女大學生,聽起來就很性感。”
“那還不如去求包養,來錢更快而且更輕鬆。”
“但是我有男朋友呀。”
“男朋友?”
“是啊,大我一屆,也是學長噢。”
我把頭埋進枕頭裏,很認真地試圖弄清楚這裏麵的邏輯關係。
“嗨,糾結那麼多幹什麼?做人嘛,活得單純點沒壓力。”她從包裏掏出根煙點上,然後自顧自地抽了起來。我瞟了一眼她手裏的煙,這煙我上大學的時候抽過,是女式煙,細細長長的,薄荷味很濃,抽起來和吃糖一樣,我偶爾覺得好玩兒也抽兩根,後來聽說這玩意兒殺精,於是打死我都不再抽了。
她抽了兩口,左顧右盼想找煙灰缸,見床頭放著一碗打開的泡麵,直接就把煙灰撣在了裏麵,我愣了一下,尖叫著撲了上去,但是為時已晚。
“你個混蛋,這是我的晚飯!”我一臉怨念地盯著她,做了一個要把她掐死的動作。
“對不起,我以為是吃過的。”
“吃過我燒水幹什麼。”
“好嘛,再去買一包就是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我請客。”
“不了,樓下超市那收銀員都看見我三回了,我不想再讓她看見我第四次。”
“好吧,但是學長你不餓嗎?”
“你別喊我學長,我聽著怪別扭的。”
“好吧,師兄。”
我一臉陰霾地穿好衣服走到了窗邊,拉開窗簾,外麵淅淅瀝瀝的雨還在下個不停,把關於整個城市的回憶都給藏在了一片虛幻與朦朧之中。我忽然回憶起那個夜晚,抱著她躺在學校外的一家小旅館中,那時窗外的雨也恰如這般窸窣而至,當我進入她身體的時候,她顫抖著說會永遠愛我,但是多年之後的今天,盡管一切景致都恍若當初,卻已然變成了一個永恒的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