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簡直是一派胡言!”一個人高聲叫道。
隻見店門外進來三五個人,說話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梳著油頭,頭發一絲不亂,臉皮白淨,按當時流行的說法就是奶油小生,係著高立領扣子,皮鞋鋥亮。
他小心攙扶著一個老者,須發皆白,穿著白色絲綢的褂子,臉上有老人斑,但仍然精神矍鑠,手裏拄著根黃花梨木的龍頭拐杖,腳穿千層底鞋。
“誰不知道仇十洲的《溪山搗練圖》乃傳世孤本,世間隻有一幅,非真既假,非假既真,豈有皆真皆假之理?傳揚出去,豈不是鬧了笑話,笑我省城無人!”青年臉含慍怒,毫不客氣。
金立言急忙迎上去,尊敬地攙扶著老者胳膊肘:“萬老您怎麼親自來了,也不打電話讓我派車去接。”又點頭向隨行的人問好。
萬老?莫非他就是萬山老人。陳澤心中猜想。
萬老耷拉著眼皮,雙手扶在龍頭拐杖上。“唉,老夫老眼昏花,不中用嘍,趁著腿腳還利索,出來活動活動,要不然真變成廢人咯。怎麼著,沒影響你們吧,要不我們改日再來拜訪。”
你品,你品。
這話裏有話,萬山老人作為書畫界的名宿,鑒定書畫的權威,如今竟然有人質疑他的眼力,這不是等於啪啪打他的老臉嗎?
金立言的額頭冷汗都出來了:“萬老言重了,誰不知道您德高望重,名揚海外,您肯大駕光臨,我們歡迎還來不及,快裏邊請。”
情知萬老對他有意見了。
青年道:“金老板,我們幾個書畫界的同仁聽說您近來收藏一幅仇十洲的墨寶,所以結伴來觀摩,到你店裏,聽夥計說你上集雅齋來了,便唐突地找過來。”
話音一頓,目光冷冷地掃了一眼陳澤,“誰知剛進門,就聽到這一番高論。不知道這位高人是誰,金老板也不幫忙引見一下。”
陪同萬老前來的,都是本省書畫界的名人,說話的這位叫卞秋詞,是書畫界冉冉升起的新星,著名的青年畫家,也是萬老的學生。
金立言連忙辯解道:“卞先生,這位我也不認識。他是孫老板的貴客。”
他必須撇清自己,萬山老人在書畫界的地位崇高,門徒眾多,一個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萬山老人聽到這話,臉色稍稍緩和。
如果金立言請了他掌眼,又背地裏質疑他的鑒定結果,那才是犯了業內的忌諱。
金立言悄悄鬆了口氣,又有些幸災樂禍,老孫啊老孫,不是金某不仗義,你惹的禍,就得麵對萬老的怒火。
孫福貴也暗暗叫苦,這位萬老怎麼也來了,好巧不巧地正好聽到這番話。
這簡直是捅了馬蜂窩了。
他有些埋怨陳澤的孟浪了,到底是年輕人,語不驚人死不休,眼下可怎麼收場。
但他沒有退路,畢竟手裏也有一幅《溪山搗練圖》,如果承認萬老鑒定的畫是真的,那麼自己的畫必然就是贗品,自己承擔不起巨大損失。
孫福貴上前給萬老見禮,然後介紹陳澤,隻說他是家學淵源,如果實話說是一名縣城農機廠的工人,恐怕這幾位要當場發飆,會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