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狄一走,曾黎便坐不住了,不顧醫生的勸阻,執意出院。回到家裏,美橙早已經走了,屋子裏空空蕩蕩,窗戶大開,好像沒有任何異常。幾天前,她險些死在這裏,來不及感歎自己命大。
曾黎倒了杯水,正準備坐下,突然“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開門一看,原來是房東駕到。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很和氣,但是目的也很明確,很直接的告訴曾黎,希望她盡快把房子搬空。曾黎歎了口氣,人家沒罵她,就已經很給她麵子。要是整棟樓都炸了,她罪該萬死。
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搬來搬去?好像已經搬了七八次家了。因為工作地點、合租房客或者房東等原因沒有一個房子能讓她一直住下去,沒有一個地方能讓她有家的感覺。
收拾到廚房時,曾黎在櫥櫃下看到一個東西,俯身撿起,曾黎驚訝得半天閉不上嘴,手掌上,斷掉的灰色蠟繩上掛著一塊橢圓形的石頭,上麵刻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字。
曾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塊帶孔的石頭,若幹年前,她在河邊撿到,用鉛筆刀在上麵一刀一刀劃出了他的名字,然後送給他當生日禮物。這樣一個簡陋的小東西,他竟然一直戴到現在。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偷偷潛進她家,扭開煤氣想致她於死地?
是他來過了?
怎麼會是他?
聯想到他長久以來的跟蹤,他對她的態度,他說她和莊寧在一起,不會有好下場的。他在威脅她嗎?曾黎覺得冷,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曾黎找到手機,開機撥了他的電話,開門見山地說道:“我要見你!”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你怎麼出院了?我剛從病房出來,你在哪?”他略微喘著粗氣。
“一個小時以後,我家對麵那家咖啡館。”曾黎不想和他多說話。
掛了電話,曾黎又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把全部家當分為兩類,他送的和不是他送的。四十分鍾後,她提著兩大包東西出門。
看到曾黎,站在歐尚咖啡館門前的左丘明急忙迎了過去,接過曾黎手裏的拉杆箱問:“你這是要去哪兒?旅行嗎?”
她盯著左丘明,卻不說話。說什麼呢?她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左丘明被她盯得有些發毛,拎著箱子進了咖啡館,不知道誰惹了她,還是要一杯喝的,等她火消了,慢慢聊好了。
夏日的午後,咖啡館裏人不多,曾黎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靠近人群才能讓她有些許的安全感。這麼多年的舊識,她疼愛的如弟弟一般的人,竟然想殺死她,她還能信任誰呢?
左丘明不明白曾黎想幹什麼,她既然約他出來,就肯定有話想說。可是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又不想開口。
點完東西,左丘明問曾黎:“你身體沒事了嗎?”
“我送你那塊石頭呢?”曾黎問。
左丘明低下頭,十分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丟的。”
曾黎苦笑道:“看在我們認識這麼多年的份上,看在你姐姐的份上……”
“你……你說什麼呢?”左丘明有些慌了。
“你放過我吧!”曾黎的眼淚刷地下來了。
“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曾黎的眼淚,令左丘明又氣又心疼。
“放過我吧!”曾黎又說,幾乎是用乞求的口氣。
左丘明盯著桌子上空空如也的煙灰缸,許久,他歎了口氣,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她的眼睛說:“你走吧。”
曾黎如釋重負,從口袋裏掏出那塊石頭,放到左丘明麵前,然後指了指桌下的兩個旅行箱說:“都是你給我的,你都拿回去吧。”
左丘明沒應聲,他別過臉去,不再看曾黎。
曾黎看了他最後一眼,起身離開。她走得快極了,幾乎是跑出咖啡館的,好像他是洪水猛獸一般。
左丘明低著頭,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下,撲簌簌,仿佛斷線的珠子。斷了,這次是真的斷了,再也不去找她了,死心吧!她都求他了。
“您的檸檬茶。”服務員彬彬有禮地說。
窗外報攤,又是那個身材高大、滿臉蕭索的男人。他看著左丘明低垂的頭,雙眼的目光也不再那麼銳利了,過了一會兒,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喃喃道:“怎一個情字了得!”
接著,他的雙眼又恢複到原來的模樣——銳利猶如鷹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