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溪母親的葬禮舉辦的極其簡潔,她雖然與宗父關係不睦,但依舊被下葬在了宗家的墓園裏,下葬時,前來的人是很少的,宗母生前為了嫁給宗父,與自己身邊的親友都斷絕了往來,如今死了,她那邊的親人,也無一人往來致哀,隻送來了一封書信,表達哀思。
宗溪站在窗前,迎著窗外微光,抖落著手裏的信紙,他諷刺的看著紙上的文字,把信壓在了桌上。
屋外下著雪,顧戚站在他身後,看著窗外灰茫茫的天,他突然發現,這個冬天,在這裏似乎一下子已經下了好幾場雪了,雪花紛紛揚揚落著,宗溪母親的下葬禮就在方才剛剛落成,棺木入土,他們撐著黑色的傘,在那凝重悲傷的氛圍裏,隻覺得壓抑和無奈。
人死了,便是什麼都沒有了,他想不通為什麼要去選擇自殺,他是死過一次的人,那次意外的事故,讓他比任何人都更為珍惜生命。
因為母親去世,宗溪沉寂了幾個月,恍惚好幾些日子,在睜開眼,回過神來,蒼茫的冬日已然離開,天氣回暖,棉襖褪去,穿上了輕薄的春衣。
隻是春寒料峭,宗溪愛美,早早的脫去了厚衣服,接過一個不注意,就著了涼。
“測一下溫度啦,嘴巴張開。”
顧戚板著臉,宗溪還挺怵他這副模樣的,他便乖乖的張著嘴。
宗溪大約是今天一早起床的時候覺得不適的,但他因為上午公司裏還有會議要召開,便硬撐著過去了,等開完了會,整個人都是糊裏糊塗的,身體都在出著虛汗。
還是助理開車送他回家的,宗溪那個時候已經是發燒了,現在顧戚給他測溫,一看是三十八度五,便緊鎖著眉,要帶他去醫院裏。
宗溪想攔著他,別那麼麻煩了,他覺得自己隻要睡一覺出點汗,便會好了,可當看到顧戚那眼神時,宗溪那話到嘴邊,也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到醫院裏,掛了點滴,顧戚給他出去買了晚飯,兩個人窩在一起囫圇吃了一頓,等鹽水掛完了,天都暗了,顧戚給宗溪還多拿了圍巾,讓他把自己遮遮好,別再受涼了。
宗溪生著病,此刻又有顧戚依靠著,便兀自想了很多,他瞧著顧戚的側臉,乘著月黑風高,竟然大膽的在外麵就湊了過去,親上了他的臉頰。
顧戚一驚,剛想責問他,卻就聽宗溪說,“要是我們以後老了,生病了,大概也是和現在這樣,彼此攙扶著,在醫院裏走著。”
“我以前從來不會去想自己老了會怎麼樣,那個時候的我意氣用事又孤傲自負的要命,所以就想著,我一定要死在三十歲前,我要留著最光輝的歲月就好了,才不要那些蹉跎的黃昏年齡。”
“而現在想想,我隻覺得那個時候太傻了,我怎麼會有這種幼稚的想法呢。”宗溪伸出手,摸了摸顧戚冰涼的臉,“我現在隻覺得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是多一天便少一天,真希望永遠都不要結束,就算臉上布滿皺紋,就算駝背無法行走,可如果是和你在一起,就算多醜多老,我也希望時間能一直下去。”
顧戚覺得自己此刻應該是熱淚盈眶的,可是他也隻是眼眶紅了些許,他怔怔的看著宗溪,心裏很開心,他聽著那番話,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心裏的情緒,他隻是深深的喘了口氣。
“宗溪……”
“嗯?”
“我有一件事想對你說,我覺得你就算是老了,應該也不會醜到哪裏去的,相信自己。”
宗溪一口氣差點沒憋死,他怒瞪著顧戚,卻突然看到小胖子眼角邊閃過的眼淚,那是真的哭了,他低著頭,就像決堤的壩,滾燙的眼淚從眼眶裏分泌,淌開,驚落在宗溪心尖上。
“別哭啊……”
顧戚紅著眼,用鼻音小聲哼哼,“你看錯了,我可沒哭。”
宗溪點點頭,沒有去戳穿顧戚顯而易見的謊言,他攏開圍巾,把顧戚給一同圍住,“那我們快點回家吧,我有些累了。”
“嗯,好。”
這個夜色下,總有人在一起依偎取暖,兩個人相遇其實是要靠很大的緣分的,遇見了後又能在一起,也是一種辛苦盡力的過程,能在一起度過那麼多的星光日夜,又是不容易的。
所以最後,走過了那麼多趟旅程,看過了風景河川,又怎麼能讓人不去愛呢。
彼此依偎,彼此照顧,風雨日夜,一心一意的在一起該多好?
宗溪輕輕摟著顧戚的肩膀,刻意讓他多靠過來,顧戚已是睡去,他小心翼翼的擺弄好他,輕輕蹭了蹭,隻覺得心裏一片滿足。
下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