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隨著“轟”的一聲巨響,那震耳欲聾的聲波,仿佛一架龐大得能掩住天與地的推土機,在這薄暮時分,“隆隆”地將貝利的母親、那隻有著如緞子般美麗的毛色、眼睛綠得似獵人陷阱而那些公狼卻也願意爭先恐後地往裏跳的母狼世界,一下給推得如一隻豎著的沒放穩的玻璃瓶般搖晃起來。
母狼驚懼地將它即將分娩的身子往洞裏縮了縮。
剛才它還在洞口,觀賞著這一天裏最後的風景。
短暫的白晝像一位老馬般地蹣跚著離去,那如同幼兔呼吸似的回暖氣流悄無聲息地爬上了這藏北高原中最漂亮的山嶺。
周圍到處都是雪。
那是兩天前的夜間,喜怒無常的老天爺如喝醉了酒般發起了脾氣,一場暴風雪突然襲上了這片土地。太可怕了,比母狼見過的獵人還可怕。那時狂風大作,大雪飛旋,在一片漆黑中,群山消失了,天地隱去了,原先若隱若現的世界頓時化為烏有。直到第二天中午,雪才停止,但風卻仍如刀子般地砍著這高原上每一個高出平地的山嶺。從那時起,為無數巨大雪堆所禁錮的群山,就佇立在了凝滯不動並與世隔絕的冰冷和沉寂中。
可是,那一聲巨響,將這凝滯與沉寂給炸開了一個豁口,讓山石夾著雪塊,從山嶺上、峭壁上直摔落下來。
山石與雪塊徑直向下飛去,一路上翻滾著,旋轉著,在後麵掀起無數的土塊和碎石。這些土塊和碎石又帶起更多的土塊與碎石,一直墜掉到山腳下,像炮彈開花那樣,崩裂成許多碎塊。這些碎塊又穿過一些紅柳和一些不知名的草叢,把幾堆積雪擊得粉碎,一直落到了狼窩口。
2
母狼縮進洞口後,沒再往裏躲。它蜷曲著,像一團壓縮的彈簧,還豎起後脖子上的毛,一對野性勃發的、在降臨的暮色和洞裏的陰暗中,發著磷光的眼睛緊張地注視著洞外,既隨時準備著投入一場搏鬥,又焦急地等待著公狼的歸來。
公狼出外謀食去了。
3
其實,早在前七八天,公狼和母狼就曾見過人類。
對於它們的窺視,人類好像並沒有什麼惡意,隻是用一個鏡子--望遠鏡--對它們照了照,又繼續了他們的勘探;母狼甚至還大著膽子地向前走了幾步,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他們的視野中,他們也沒對它怎麼著。
但公狼在母狼身邊的低嗥,表明它始終認為人類是可怕的敵人,不能掉以輕心。
對於公狼的擔心,母狼也有所猶豫,但想到即將要出世的小狼崽,最後,它還是打定了主意,等生下小狼後,它們就搬走,盡管它們在這生活了已經有三年,這狼洞中無處不散發著它們的生存氣息。
可是,沒等到它生下小狼,就平空裏響起了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巨炸爆聲。
4
公狼回來了。
可是,公狼的一隻腳剛踏進洞口,“轟”地又一聲巨響辟天蓋地地掀來。嚇得母狼“嗥”地嗚叫了一聲,就要竄出去。公狼眼捷口快,一下扯住母狼的後腿,也許情急之中下口太重了吧,母狼疼得“嗚”地叫一聲,回過頭來責備地望著公狼。公狼歉意地舔了下嘴,那意思仿佛是在告訴母狼說,天還沒太黑,現在不能就這樣出去,那邊不僅有勘探隊員,而且有了比原先它看到的多了十多倍的人類。
5
自從上次母狼看過勘探回來後,為了保胎,就再也沒出去過,偶爾出去一下,也隻是在附近轉上一圈,雖然它也曾通過升起的炊煙感到人類人數在增多,但究竟多了多少,它卻一直沒在意。公狼卻與它相反,它一直感到有著一種來自這群陌生的人類的威脅。自從母狼懷胎以來,它多半露宿在洞外,尤其是自從山嶺那邊來了人類。並且,幾乎每天,它利用為母狼捕獵食物之隙,總要小心地跑過去觀察一下這群人類,以防他們哪天突然就對它們采取行動,打它們個措手不及。所以,對山嶺那側人類的動向,它了解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