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1 / 2)

但雌雉沒有掙紮,因為,在斃命的一刹那,它還明明白白地記著,它的翼下還有它的小鳥!要是一動,那怕是扇一下翅膀,也有可能將小雉們給扇出窩去。

貝利再也不用偽裝了,他站了起來,將雌雉叼起放在一邊。然後,走到雉窩前,將他長長的尖吻伸了進去。

小雉們一陣的慌亂,擠擠挨挨著拚命往窩裏的絨草中鑽。雖然有時候母雉也會在短時間內暫離一下草窩出去喝一點水什麼的,但它回來時決不是如此的粗魯,它會輕輕地立在窩沿上,然後選準一處空地方先探下一隻腳,立穩了,然後再挪下另一隻腳,將它們逐個地親昵上一遍,這才蹲伏下來。可現在伸進來的,不僅一點不輕柔,反而有一股陌生的血腥味直衝它們稚嫩的鼻腔。所以,它們“嘰嘰”地驚恐地叫著,尖著它們那粉嫩嫩的還沒長齊毛的小腦袋死裏地往窩底下鑽,仿佛隻要鑽到那下麵就可以逃生。

可貝利並沒有一口將它們捋進嘴裏,雖然他完全可以一口將它們全部吞進他的那隻大得能容下幾隻成年雉的肚子。

他在將他的吻伸進窩裏的一霎,他感到了一種久違了的溫暖--那是雌雉給小雉們留下的體溫。

自從那次紅中帶青將他置於流離失所狀態以來,隻要不饑餓,煩躁和沮喪總是時不時襲上他的心頭,讓他難捺,讓他空虛,甚至讓他顧影自憐。

孤寂就像一顆這初秋的太陽一樣炙烤著他!

此刻,那隻雌雉殘留在窩裏的餘溫,使貝利的情緒一下跌落到了極點。他想起了他的母親,那條漂亮的母狼,帶著他們親親熱熱的一家前去捕鼠的情形。母狼的細心,叫他至今想來,還是那麼地溫馨。它將捕鼠的每一個細節都詳詳細細地告訴他們,然後來到實地,自己又演示一遍,這才放手讓他們自己去撒著歡地跑東跑西地追逐黃鼠;接著,他又想起了他的父親,那條健壯的公狼帶著他們去捕獺的壯景。公狼永遠都是那麼地威武,一雙漠視一切的眼睛,將他的偉岸、傲慢以及他的勇敢淋漓盡致地表達了出來。他想起了在捕旱獺時,公狼讓他們五隻小狼一隻把住一個洞口,然後他朝其中的一個洞口猛地一陣嗥叫,嚇得那些蠢笨的旱獺們張惶地忙從另一個出口往外躥逃,不想正好落到了他們的嘴下。於是,那荒野裏,那倫貝草原上,到處留下了他們一群小狼們的興奮的嘶叫聲。可是,想著想著,這幅溫存的畫麵變得模糊了,淡去了,而接著浮現在貝利眼前的,竟是那驚世駭俗的羚羊的狂奔,然後是那一根根如散亂的太陽的影子一樣的羚羊細腿以及那參差不停的羊蹄,再接著,便是那一隻隻小狼倒在羊蹄下喪生的淒慘景況;最後,畫麵在紅中帶青端著槍正向他的父親--那條公狼瞄準的一幕定格。

也許,這是貝利最後一次想得這麼多,這麼詳盡,這麼傷感了吧。當他想到那個臉色紅中帶青的偷獵者槍口“騰”地冒出一縷青煙時,隨著“砰”的一聲槍響,一個冷顫將他激靈一下拉回到了眼前。而那潛意識裏的槍聲,卻仿佛一下擊中他的哪根饑餓的神經,他睜開充血的眼睛,仰“嗥”一聲,一口將窩中的雛吞了進去。接著,將嘴又伸向那隻母雉,三兩下,就扯光了它的毛,幾口就落進了他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