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風夾雜著四周一陣陣令人作嘔的汗臭味不斷飄來,她將手搭在警戒線上,盡量不去靠近身旁那人的胳膊,頭頂上的那把花傘似乎根本抵擋不住眼下的酷熱,禾眠皺了下眉頭,抬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滴,要不是因為薛音然的苦苦哀求,她現在應該是在打著空調的房間裏寫小說,而不是冒著中暑的風險跑到這裏看別人拍戲。
“cut!”
“江席述!你還要不要演了!”
聲音很響,明顯有摻雜了憤怒的成分,不遠處的白色塑料椅上,身穿灰色短T恤的導演一把將之前拿在手上的劇本狠狠摔在了草地上,驚的旁人一並閉上了嘴。
從早上七點到場,直至現在的上午十一點,禾眠就看著那個被導演稱為江席述的人一次又一次NG,同一個鏡頭,他拍了整整一個上午。
“我們回去吧。”
她有些按捺不住,說話的同時更換了一下托舉著遮陽傘的手,之前手心裏已經全是汗漬。
“再等等,馬上就好。”
禾眠不知道薛音然這個剛剛進入記者行業不到兩個月的實習生到底在等什麼,但看著身後已經擁擠不堪的人群,她還是決定再等會兒。
“我都告訴你了,這裏應該要演出你對她跳河之後的懊悔,可你是怎麼演的!你就小跑著過去麵無表情的喊了聲不要?”
猛烈的日光下,江席述衣服肩頭處的那幾顆鉚釘晃的刺眼,她不由的微皺眉頭順勢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眼時,視線落到了正前方河岸邊的那個女人身上,她的渾身已經濕透,一上午的時間,為了配合江席述演好這一場鏡頭,她已經斷斷續續往河裏跳了不止三十幾次。
“我累了,不想拍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立刻引起了一旁導演更大聲的斥責:“江席述,別以為你是現在當紅的藝人就給我耍性子!能代替你的人多的是!”
他沒有回話,徑直在身後的座位上坐了下來,左腳翹起搭在右腳的大腿上,左手則拿起一旁桌子上的礦泉水喝了幾口,蓋上瓶蓋後,他才一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是嗎?OK!”
禾眠的手離開身前的警戒線,聽完江席述的這一番話後,她不由的對這人有些反感,如果換作自己筆下的人物,她一定會讓他先經曆個九九八十一難,再不濟,也得是遍體鱗傷的程度。
“這家夥是靠賣身才進的演藝圈吧?”
話音剛落,可以很明顯的看到不遠處江席述的腳步猛然間頓了一下,但她並沒有在意。
她側過頭看了眼薛音然,卻不曾注意到此時江席述已經轉過了身,朝著她們的方向快步走了過來,隨著薛音然臉上那一抹漸漸興奮起來的表情,禾眠又轉過了頭,卻猛然間被迎麵而至的江席述嚇了一跳。
耳旁已經響起四周粉絲們的陣陣尖叫聲,禾眠正在好奇他是怎麼聽到自己說出的這句話時,他的身子已經微微俯了下來,眉頭輕佻了下,嘴角漸漸扯起一抹冷冷的笑意,“你剛剛說什麼?賣身?”
這聲音分明是壓了聲線,說出來的時候,禾眠不時覺得有一股冷氣迎麵朝她撲來,凍的此時的她直接愣在了那裏,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
她的手重新放回到身前的警戒線上,拚命的搓揉著那上麵的滌綸布料,視線則開始向著一旁的薛音然發出求救的信號,但身旁她的目光卻一直注視著眼前的江席述,似乎漏看了他一秒鍾都會是種莫大的損失。
“席述。”
看到從他身後快步走過來的那個男生,禾眠頓時鬆了一口氣,手也跟著鬆開了警戒線的帶子,自然的垂在了一邊,耳邊的尖叫聲仍在繼續,沿途站了一排的保安不停的告誡粉絲們往後退不要一直向前擠。
“老總說讓你回去一趟。”
簡惟宇的視線先是落在禾眠的臉上,又快速掃了一眼薛音然,嘴角似乎是微微往上揚起,算是一種打招呼的方式。
“什麼事?”
江席述隻是淡淡問了句,但卻並不為所動,他的雙手依然環抱在胸前,儼然是一副禾眠不開口解釋就誓不罷休的氣勢,雖然身為藝人,有些難聽的話也屬於正常,但像她這樣敢在他耳邊說的,還是第一個,尤其她說的,還是賣身。
他江席述要樣貌有樣貌,要才華有才華,需要淪落到賣身那種地步?
“不知道,不過看他說話的語氣,是緊急事件。”
站在身後的簡惟宇回了句話,目光看了一眼此時的江席述,又加了句:“江哥,我們最好快點趕回去,不然我怕……”
話音剛落,江席述的眉頭微皺了下,雙手離開胸口的位置,開始擺弄起自己的袖口。
“走。”
他還是回過身了,深棕色的碎發在微風中輕拂,肩頭處那被太陽光照射著的一顆顆圓形鉚釘再一次發出刺眼的光,禾眠下意識用手遮擋了一下視線,隨後聽見一旁的薛音然發出了一聲驚歎:“不愧是娛樂圈的當紅藝人,這下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