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眠幾乎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弄清楚眼下的情況,隨後她別過臉看了江席述一眼,講出的聲音當中略微有些顫抖,她已經分不清自己為何會感到緊張,是因為薛音然的突然來電,還是因為昨晚發生的那件事情。
“好,那老地方見。”
薛音然說完這句話之後,聽筒當中便隻剩下了嘟嘟嘟的忙音,禾眠久久握著手機,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通話當中,她有些好奇,究竟薛音然這麼突然的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麼？
一旁的玻璃窗外,是七月末炙熱的空氣,此時是正午時分,餐館內的生意很好,幾乎可以用絡繹不絕來形容,雖然房間內空調的溫度已經打到了最低,但從人們身上散發出的熱量還是多多少少帶走了些許的涼意,禾眠拿起桌子上的紙巾擦拭了一下正在出汗的額頭,再次抬起頭來時,便看到薛音然從餐廳門口緩緩走了過來。
她的麵容看上去很憔悴,就好像剛剛才從醫院裏出來的一樣,而那之前的順滑長發也不複存在,如今被一頭清爽的短發所替代,當她在禾眠對麵的那個位置上坐下來的時候,一股莫名的藥用味道便直衝禾眠而來,她皺了一下眉頭,明顯感覺到對麵坐著的薛音然有什麼異常。
“你怎麼了？”
禾眠身子微微向前傾,試圖看清楚麵前薛音然的異常究竟出在哪裏。
“我沒事。”
薛音然往後退了退,就好像她隻是得了一場感冒一樣,那樣子顯然有一些隱瞞的成分在裏頭,這一點,禾眠不可能看不出來。
“先吃點東西吧,我點了兩份牛排,不知道你喜不喜……。”
“抱歉,我吃不了這個。”
還沒有等禾眠說完這句話,薛音然便笑著回絕了她的建議,“我還是就來點稀粥就好了。”
禾眠沒有回話,多年沒有再見,如今再次相見,卻令人感到一種陌生的感覺,她已經努力在修補當年兩人情誼之間的裂痕,卻還是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
“我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才來找你。”
兩人沉默許久之後,薛音然淡淡開口,而當這句話從薛音然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禾眠驚的手裏拿的叉子差點掉到了地上去。
“你說什麼？”
她有些難以置信,以為薛音然隻是在和她開玩笑而已,說不定下一秒她就會開懷大笑,然後和禾眠說這隻是她的一個小把戲而已,可是沒有,薛音然依然那麼安靜的坐在那裏,藥用的味道還是很濃烈,禾眠卻有些開始習慣這樣的味道了。
“你是說真的嗎？”
“嗯,癌症,醫生說我也就隻有最多一年的時間了。”
薛音然倒像是早已接受了自己的這種結果,當她從服務員的手中接過一碗溫熱的白粥時,禾眠問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粥還有些燙,薛音湊近碗邊吹了吹,但沒吹出幾口氣便像是累的不行了一樣,她的額頭上已經出了很多的汗,雙手也有些開始顫抖起來,她看著座位對麵的禾眠,笑了笑,微笑的時候,嘴唇甚至都是發白的,就像是塗了一種演戲時屍體專用的那種唇膏一樣,令人看著有些發怵,可她卻又是個活生生的人。
“我一聽到你的消息就趕回來了,之前你在美國那邊,我可不敢去打擾你。”
“電話呢？打電話告訴我一聲也可以啊,你現在…”
禾眠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發酸的鼻尖,她側過臉去看向一旁的玻璃窗,眼眶當中不時有淚滴湧現,但她還是試著極力去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畢竟她還想聽聽看薛音然接下來要說點什麼。
“我和他也離婚了。”
“就是之前你和我說的那個男人是嗎？”
禾眠記得很清楚當年她們也是坐在這家餐廳裏麵,不過當初薛音然的臉上帶著的,是全然不同於如今的幸福感,她以為薛音然會一直這樣幸福快樂下去,沒想到才三年的功夫,境況竟然發生了這般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居然得了癌症,而且活不到一年了…
說實在的,禾眠依然還有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隻希望此刻所發生的事情都隻是一場夢,夢醒了之後,一切都還是最開始的樣子,她和薛音然還是好友關係,兩個人依然還可以有說有笑,可以相互吐槽和發泄不滿,或者是討論江席述的糟糕演技,當然他現在的演技的確是比以前大有長進,這點禾眠承認。
“他一聽說我得了不治之症之後,沒過多久就和我離了婚,我當然不同意了,畢竟都已經相處了這麼多年了。而且他以前對我真的很好,可是…”
薛音然說到這裏,表情當中有明顯的痛苦顯露出來,但是沒多久,就像是不希望禾眠發覺一樣,她又恢複成了剛才的樣子。
“可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