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走出這間居室，他跟母親是在同一間屋子住著，為的是彼此的照顧方便。院裏曾經有人指出，照本地的風俗是不允許的。但也有人說，既然是一對母子，住在一起又有何妨呢？
在慕凡自己，卻隻是因為討厭原來同居的一個老頭而搬來跟母親住一起的。那老頭總是在室內抽煙，抽的是旱煙，叭嗒叭嗒噪音不絕於耳，且又濁臭逼人，慕凡正在苦心讀書，提了一次意見，對方不大理會，恰好母親的房間空了出來，他便搬去和母親一起同住。
在他母親，卻又因為拿了同房間一個老太太的東西，嫌她手長而搬走的。這便正好遂了慕凡的心願，他卻是樂於和他母親住一塊的。她雖然不愛幹淨，毛病又多，卻畢竟是他的娘，是曾經用她的母乳喂過他的娘呀！
“世文哥！你成績出來了！”迎麵走來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兒，她是鳳華的妹妹叫張敏，恰好和某個著名港星同名，院裏人都叫她小敏。
慕凡趕緊問：“是多少分呀？你姐姐呢，她考得怎麼樣？”顯然他更關心後者。
“她考得很差的。考都沒考上，聽說就你一個人考上了，上了五百分的全校就你一個。我姐才三百多分，好多科目都不及格。”
“你佩玉姐姐呢？她考了多少分？”慕凡關心起她來，佩玉是他小學時候的同班同學，到了中學就不在一個班裏了。他向來以此為學業之中最大的遺憾。他喜歡這個相貌文靜的女孩兒，並不隻是為了延續童年時期的一段友情。誠然，他和她是一對青梅竹馬，但彼此的家庭，仿佛是咫尺之隔，卻也是萬裏之遙。
“她也隻考了四百多分，聽她說差你好幾十分呢，她也沒有考上。她可能要準備念高中的。”這時她的姐姐走了過來，慕凡正要再問點什麼，麵對小敏的姐姐就改了口說：“你知道成績了？”明知故問的一句，卻帶著安慰的語氣。鳳華是一個脾氣隨和的姑娘，她也是個落難的孤兒，沒有家世，沒有地位，沒有財富，甚至沒有才能，更不會有野心。
他想，她可真是太平凡了。平凡得讓人為之落淚。是的，中國也還有許許多多像鳳華這樣樸實的姑娘，但她們的命運，絕不會因為她們的善良而得到相應的報償。上帝啊，這種世道已經延續有多少年了？誰又能振臂一呼，高舉正義呢？在中國，但凡有這樣的君子，都早已為世俗所扼殺，死的死，散的散，灰飛煙滅罷了。
“知道了，差得要死，沒希望了，我本來就不是讀書的料嘛！祝賀你考出理想成績。”
回應她的，是慕凡淡淡的一笑，他從她身邊走過。他看到她真誠的微笑，那笑容裏麵含著一個少女毫不掩飾的祝福。她是在祝福他的，而他也為此感到激動和愉快。她也是應該得到祝福的，不是嗎？慕凡真心期望這個可愛的姑娘有一個美好的將來。盡管，這將來可能並不會屬於他。他甚至願把這上學的機會給她，但在她看來，這未必不是受罪。她以前說過，她是不愛念書的，她也曾努力的強迫自己，就是念不進去。她很困惑：為什麼慕凡總能安下心來呆在屋子裏看書？裏麵光線多不好，外麵陽光燦爛，她卻隻想到玩，雖然她和她的妹妹也並沒有錢。慕凡知道她略有幾個富裕的親戚，但她本人，和慕凡一樣，都有著類似的清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