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啥！你說啥呢？你會是卓慕凡？你是卓——慕——凡！”女孩兒無比驚訝的表情，酷似聽見一條爆炸新聞。慕凡避開她的視線，輕輕的點了點頭。其實，關於他自己的名字，他也是羞於啟齒的。每當有周圍人問起：“你好像就是卓慕凡吧？”他會佯裝驚訝的說：“哪裏？搞錯了，我怎麼會是他呢？”誠然，他的名聲與他的實際是不相符的。
女孩兒臉上帶著懷疑，默默的瞅著身邊的男孩兒：“我可聽說，卓慕凡是這一帶最聰明的男生，你真的就是他嗎？”
“我不是他，我是我。”慕凡露出苦笑，偷偷的看了一眼茶幾上擺的煙灰缸，就隨口問她：“你家裏有人抽煙麼？”
女孩兒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態：“當然，我爸我媽平時都愛抽煙，我以前也反對過他們，現在不反對了。”慕凡不解，問：“怎麼就不反對了？”瓊絲淡然一笑，說：“習慣了嘛！習慣成自然，我媽以前也不抽，後來跟我爸學的，說這樣更有女人味。我爸以前也不抽，後來跟別人學的，說這樣更有男人味。”正說著，就順便從煙盒裏抽出一根，在慕凡眼前一晃，“你抽不？我的天才少年！這東西味道真不錯。”
慕凡搖搖腦袋，女孩兒就把煙銜在嘴角，拿打火機一點，竟兀自抽了起來。慕凡又驚又氣，聞著那煙味兒怪不舒服，就說：“你瘋了麼？抽它做什麼？抽煙不好，抽煙有害健康。”瓊絲回頭衝他一笑，就把煙頭對著煙缸底部一摁，給滅了。又回頭對慕凡說：“好少年，謝謝您充滿善意的提醒！好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碰這玩藝啦！哎，說這些幹啥？你喜歡吃什麼？我給你做一份晚餐。”說著就站起來，朝側麵的房間走去。
慕凡也跟過去，那邊就是廚房，裏麵窗明幾淨擺設整齊，油鹽醬醋應有盡有。慕凡暗說：這哪是什麼廚房呀，這就是天堂。他記得老家那間陰暗的廚房，燒的是柴灶，房間裏熏得一團黑，兩口大鍋，一口喂人，一口喂豬；一張被老鼠咬得破洞百出的碗櫃，裝的都是過時的餐具，又重又笨又難看，連碗口都有缺一塊的，因為窮，還是繼續用著；至於那口裝泔水的大缸，整日都散發著一股酸溜溜的臭氣；要是聞得習慣了，不聞上一聞還真不過癮呢！
“你發什麼呆呀！過來幫我摘菜，然後淘一淘，咱們倆辦鍋鍋宴，好耍嘛！”女孩兒正淘米下鍋，慕凡就乖乖的幫忙摘菜。臨近秋天，剛出來的菠菜綠意正濃，個個都長著一隻淡紅色的腳丫，有的細，有的粗，有的還留著長須。但一到了慕凡手裏，都服服帖帖，備覺親切。是啊，曾經的慕凡，不也是在菜園裏快樂的勞作麼？他熱愛這些鮮活的生命，因為它們都是大自然的孩子！
晚餐在一間燈光柔和的小屋裏進行。慕凡忽然想到福利院裏，自己的母親正焦急企盼，心裏總有些不寧。他娘雖然喪失智力，可母子連心，人倫之情必是割不斷的。所以，每個人都會以為，自己的母親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母親。這不過是一種本能的體現。但一切的悲劇，竟也由此造成。
“你想什麼呢？吃菜呀，光守著你那碗飯吃呀？笨蛋——你還真是笨得可愛！”瓊絲衝他吐了一下舌頭，順便給他夾了片涼拌豬肉。
慕凡一怔，這才回過神來，於是大口大口的嚼著飯菜。歐陽一看就笑，說：“你這呆子，呆的時候吧一粒飯也不動，正吃的時候吧，跟豬拱槽一樣，你要把碗都啃壞了。”慕凡也笑，他原隻是想早點吃完好趕回福利院去，省得他媽擔心，要不她會出來找他，她又是殘疾，更怕連她也走丟了。
“天色不早了，吃完飯你要送我回去，我家裏人還等我呢。”
“回去幹啥？我這裏有的是床！何況這兒離你們那兒有二十多裏路，你一個走回去不害怕麼？”
“我一個人走回去？你不是有車嗎？我坐你車來的，再坐你車回去，你總不至於讓我走路吧？”慕凡竟不免有些委屈，也難怪呀，他現在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女孩兒好像是有意要訛他，怎麼連個車也不給他坐？她一路風塵載他到這裏，難道就是為了看他笑話嗎？這女孩兒好壞----他甚至不敢再往下想了，她要是真把他一個人往路上一丟，他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呀？他想到這裏，徒喚奈何——自己也就隻有聽天由命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