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顯崢嶸
01
星城長沙——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座怎樣的城市；當然，如果你親自去看過，一切都見分曉。
世紀末的長沙城，汙水橫流，垃圾遍地，空氣渾濁而沉悶，酸雨PH值全國最低，連魚都養不活。環保學校雖然遠離城市中心，卻也深受感染。剛來學校的時候，鎮上領導一見校門口那堆小山式的垃圾，就掩著鼻子說：“還環保學校呢，連自己的環境都搞不好，雖然裏麵幹淨，外麵可是給人看的呀！”就仿佛讓一個漂亮女人穿上一件髒衣服，本地的市容實在是令人懷疑。傳說馬王堆裏有具美麗的女屍，玉衣金縷，落雁沉魚。可是眼前的宿舍潮濕而陰暗，又正當夏天，蒼蠅和蚊子成群集隊四處活動，把個不大的寢室弄得烏煙瘴氣，一屋子七八個男生更是叫苦不迭。
“這地方的蒼蠅怎會這麼多？趕都趕不走。”現在是中午，慕凡端著飯碗，瞅了瞅晾衣竿上密密麻麻的紅頭蒼蠅，回頭問同寢室的哥們，因為他後來報到，不了解這裏的實情。
“就是！還趕呢？這些蒼蠅都直接飛我飯盒裏來了，想跟我爭東西吃呢。”說話的是一個模樣幹瘦麵色枯黃操著北方口音的青年。
慕凡又問：“這些蒼蠅都哪來的？飛來飛去，好像源源不斷。”
“瞧見了沒？那邊，對麵就是廁所！蒼蠅都從那裏來的。”那個最先跟他打過招呼，又被其他男生奉為大哥的壯漢朝對麵一指，作出了解釋。慕凡就順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邊果然是一間廁所，黑壓壓一片，成百上千隻蒼蠅團夥作案，嗡嗡亂叫不厭其煩。煩的卻是住在對麵的七八個男生。
“長沙不是省會城市嘛！這裏的學校怎會是這個樣子？條件也不怎麼樣，還不如我們那裏的中學講衛生。”眼見為實，慕凡也不由得發出了抱怨之聲。的確，他們鎮上那座小到隻有六七百人的鄉村中學，條件也不比這裏差多少。就是地方小了點，樹也不夠多。不像這裏綠草茵茵樹木成行，可以憑此在門口掛張市級花園單位的金字招牌，同時也是這裏唯一的優點。
“就是！這地方可真他娘的差勁，操！”他發現，這裏大部分的同齡人都喜歡說那個字——操。他原以為，這是句狠話，意思是狠狠的打。打誰呢？現實如此，他一個苟且求學之人，條件再苦也隻有默默容忍。
“條件差還不說，這鬼地方賊他娘的熱！往外邊走上一圈，頭都給曬暈了。早知道，鬼才來這地方念書呢？”那幹瘦青年又說。他手裏也正端著飯盒，指間夾的卻是勺子，他們都用勺子吃飯，就慕凡一人用筷子。筷子是從家裏帶來的，學校發的勺子他沒有用。
“本來嘛，長沙就是四大火爐之一，每年夏天氣溫都在四十度左右，現在降到三十來度，已經夠涼快了。”說這話的是一個中等個子的本地青年，他說話的聲音不高，不像北方人，一說話就掙嗓門。
“涼快個屁呀！我來這兒不到一星期，人就瘦了幾斤。現在都還沒適應呢。”
聽他們如此一說，慕凡心裏就是一緊，早知此地是座火爐，他又何苦要往火坑裏跳呢？他原以為這座城市必定另有一番風景——長沙麼，可沙漠又在哪裏呢？他記得岷江之濱，有一段狹長的沙地，偶爾有些水鳥在那裏棲息；此地的湘江之濱，那些美麗的沙鷗又在哪裏呢？隻怪他喜歡望文生義，總以為世界會有多麼美好，而現實與幻想從來都是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