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家，無疑是他最溫馨的港灣。然而就是這裏，不免也有幾分落寞的情調。
臨睡前，瓊絲在慕凡的書房裏轉悠。慕凡有好多書，古典的現代的，本本都是傑作。但最讓瓊絲關注的還是慕凡自己的作品。
“天啊，你這本寫的什麼呢？《亡國論》——這是一篇論文呢，還是一本書籍？”
“它什麼都不是，它隻是一種思想。”
“可是，你寫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呀？你要滅亡所有的國家，而後建立理想之邦，難道你真想做救世主麼？慕凡，我想你這條路是行不通的。”
“謝謝你善意的提醒，我很小的時候走路經常要摔跟頭，直到三歲那年才學會走路，別人都說我笨，說我骨頭軟。但我現在骨頭硬了，走的卻是一條絕路。我知道這是一條絕路，也是我唯一要走的路。它雖然狹窄，但我要用我的兩隻大腳把它踩得寬寬的，這樣就可以讓更多的人來走。”
瓊絲放下手中的冊子，惶惑的瞅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她反問著自己，卻又在心底對著自己說：噢，慕凡！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金子般的人，她沒有看錯，更沒有愛錯。他會是她唯一的最真的朋友！
“慕凡，你應該結束這種遊離於世的狀態，還是回到現實生活中來吧！我有一個設想，不知道你是否讚同？”她觸摸著他冷峻的麵容，眼前的他竟有如一尊大理石雕塑，外露剛毅內藏勇猛。
“什麼設想？不妨說出來聽聽。”慕凡摟著懷中的麗人，她剛又洗了頭，一根根烏發晶瑩，散著怡人清香。
“跟我走吧，啊，別再沉溺於幻想了，跟著我闖世界好不好？”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到那本叫《亡國論》的冊子上，這斷然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她從前不曾想到，她久違的情人一直以來就是活在這種狀態之下。他也該為自己謀一個出路的。
“去哪裏闖呢？我現在沒有目標，是一隻無頭蒼蠅。我曾經想去南方發展我的事業，可是條件並不成熟，我的理想終成泡影。”
“你還想著你那遠大理想呀？沒有用的，慕凡。你想做革命者麼？那隻會讓你白白送命。共和國沒有自由，更不要說平等博愛，那都是政客們的謊話，怎麼連你也陷進去了？如今這人嘛，要想在社會上風光快活，一要靠搶，二要靠騙，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路走。你沒聽說過賣豬肉的博士生麼？你沒聽說過下崗工人月薪幾百塊，而國企老總年入幾百萬麼？前者開的是價值幾十塊錢的破爛自行車，後者開的是價值幾百萬的高檔進口轎車。可不都是有車有房麼？可現實就是這樣，你再善良，再有才，也不如昧著良心掙黑錢來得容易。所以說嘛，思想放開點，日子才會好過，光守著老一套，隻會越過越窮。你看看你家裏麵，連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就一台書櫃倒是蠻大方，擱的都是子曰詩雲。整這些沒用的！你的經曆和我的經曆就已經證明了這樣一個鐵的定律：壞人當道，好人遭殃。我自己就是壞人，我難道會不明白麼？”
慕凡淡然一笑，說：“你真的是比我更坦然一些，我原以為自己是個完人，啥都懂啥都會，啥都想去做，卻沒有一件做成的。我真羨慕你，佩服你！反倒是我這個七尺男兒，從前自命不凡，而今自愧不如。”
“你也用不著自卑，因為你是世上最有價值的人。好人不一定有錢花，可好人一定會有好報，我相信這一點。因為上天是最公平的，他一直都在注視著我們每一個人。”想到慕凡悲情一生，她自己竟也心頭一冷，想著要寬慰他幾句。
瓊的苦心慕凡自然是明白的，“好啦，乖乖，我們都乖乖睡覺吧。”乖乖——他也回敬她一個親熱的稱謂。通常人們隻有對小孩子才會這麼叫。在他眼裏，身邊這個女人看似成熟，其實不也是小孩子麼？而他的夙願，就是要讓世界上所有人都像小孩子般天真無邪，無憂無慮，更無怨恨與煩惱。隻是為了這一崇高的理想，他自己的煩惱卻又無法避免了；哎，可憐的慕凡，原來他隻是在為別人的煩惱而煩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