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屬於1.5線城市,即介於一線和二線之間,一線的一漲,1.5線的立即跟屁蟲一樣上漲;一線的發燒,1.5線就跳著高發癲。哪裏隻要一出地王,周邊的房價立即坐地起價,火箭一般直衝雲霄,許多二手房主簽過合同後又反悔的,又抬價的,寧可賠違約金也要把房子收回去的,尤其那些關於房源緊張、供需比例嚴重失衡的,往往一套二手房剛一掛出便有一二十家買主等著搶的……種種關於房價的信息,都讓田歌在暗暗慶幸的同時,又不覺隱隱地擔心。慶幸的是自己出手及時,先定下一套;擔心的卻是,在房產正式過戶之前,任何變故都有可能發生。約好了七天之內交首付,房主會不會等不到七天,就擅自提價?萬一提個三萬五萬,十萬八萬的,那可夠她和李揚喝一壺的了。
昨天李揚加班,田歌叮囑他回來時,記得把銀行卡帶回來。晚上卻因為某種應酬,李楊半夜才歸家。卡呢?忘了。看他喝成那個熊樣,進門就倒在床上,田歌忍著,沒說什麼。今早又叮囑,晚上早點回來,記得把卡帶回。沒想到,九點鍾了,不見人影,也沒來個電話。
小妮妮精力充沛,興高采烈地跑過來,抱著貼圖冊,要田歌陪自己貼“過家家”。田歌蹲在地板上,心不在焉貼了兩隻小熊,不由自主又站起來,走到廚房門口,又走回來。心裏道:不行,不能等七天了,得當機立斷,抓緊時間把錢付了,催房主盡快過戶,隻有把戶過到咱名下,這房子才能算咱的,否則一不小心,就不定會節外生出什麼枝來。
小妮妮舉著貼圖冊,追到田歌屁股後麵喊:“媽媽,媽媽,我又貼了一小白兔,該你貼大灰狼了!”
“你這孩子,煩不煩哪?”田歌忽然失去了耐心,“自己一邊玩去,沒看媽媽正忙著呢。”
妮妮剛剛笑嘻嘻的,一看田歌的臉色,哇的一聲哭了。
“別鬧了行不行?隻怕左鄰右舍聽不到是不是?”田歌臉一板,做出伸手欲打的樣子,“李馨恬,不許哭,你再哭一聲,我揍你信不信?”
妮妮一看媽媽舉手欲打,哭喊得更厲害了。她仰著脖子,大張嘴巴,一聲接一聲,聲嘶力竭,淚如豆滾,一時間,那哭聲簡直要掀翻房頂,響徹雲霄。
小妮子邊哭,邊回敬,“壞田歌,我討厭你,我再不和你好了……”
下班時間過後,同事們陸陸續續離開了,CC集團的辦公大樓空前寂靜下來,偶爾傳來一兩串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脆響,很快又恢複了寧靜。
李揚坐在電腦前,除了握著鼠標的手指不停動作一下,整個身體如同蜥蜴,長時間一動不動。隨著手指的動作,網麵不停地切換。一會兒當工廠大老板,揮金如土狂購物;一會兒又當武功蓋世的俠客,穿叢林越高山,飛簷走壁,好不快感;玩了一陣遊戲,又開始瀏覽新聞,看遍所有的新聞標題,直到再也沒什麼新東西可看,這才將網頁關掉,此時感到頭腦發暈,眼睛發澀,背疼腰酸,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手機屏幕上響起田歌來電的音樂聲。
“喂?”她說。
“嗯。”
“在哪兒?”
“辦公室。”
“在幹嗎?”聽聲音,好端端的,不像有意外的樣子,田歌就不由地火氣直躥了。
“沒幹嗎。”
“沒幹嗎怎麼不回家?”
“……”李揚無語。
“說話呀!”田歌一改往日甜絲絲的聲色,帶著些許暴怒的火星,通過長長的電話線,氣惱甚至氣憤地向他炸過來,“下了班沒什麼事還待辦公室幹嗎呀你?不回來也不來個電話,到底在幹什麼啊你?你給個明白話,你還回不回來吃飯?不回來就滾走,今晚就別再進家門了。”
說心裏話,他喜歡那個開朗、活潑、性格溫和的田歌,這種凶神惡煞母老虎的樣子,絕對不是他喜歡的。而且用這種措辭說話,令他不僅反感,還憎惡。若放在以往,夫妻間因他的原因鬧出這種不愉快局麵,他一準會放下架子,放下反感和不舒服,去解釋,去哄她,去安慰,也會耐心地幽默她:寶貝啊,你讓我滾走?滾到哪兒?你是我身上的肋骨,我滾來滾去,最終還不得滾到你身邊來?我不能讓我的肋骨離我太遠呀,身上的肋骨抽掉了,不痛嗎?這麼一說,田歌準會破涕為笑,眼神也會由淩厲變得嬌嗔。
可今天,此時此刻,聽到她這種聲音,在一種反感和憎惡中,他一個字都不想再說。他不想解釋,不想哄她,一點心情也沒有。他一聲不吭,任她發泄。他越沉默,她就越焦躁;他越平靜,她就越氣惱。
等她停下來了,李揚低聲道:“我在等一個電話。”
說罷不待她有任何回應,他果斷地摁了結束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