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阿錦要殺我?(1 / 3)

第二十章

封重彥在雨裏等了兩炷香, 沒找到人,喬陽先找了過來,“主子, 沈月搖活著。”

封重彥早被淋透了, 身上和臉上全是雨水。

他淋著雨,喬陽也不敢撐傘, 站在雨裏稟報:“屬下照著主子的吩咐, 路上讓人襲擊了沈二爺, 今日傳回來的消息,我們的人在劫走阿音時, 對方出來了。”

沈家一門隻剩下了一個二房,沈大娘子知根知底,她沒那個本事去救, 能救沈二爺的隻有沈月搖。

“什麼人?”封重彥問。

喬陽道:“錦衣衛。”

封重彥側目,眼睛被雨水浸泡太久,眼尾紅如秋楓,眸子裏慢慢地浮出了一抹涼薄的笑意。

淩墨塵啊。

梁耳生前雖是錦衣衛指揮使, 但並非真正的錦衣衛頭兒, 他頭上還有一人,便是國師淩墨塵。

早在一年前沈家滅門之後, 皇帝便把錦衣衛交給了他, 如今的錦衣衛便是皇帝尋找煉丹藥材的親衛。

昨夜嚴先生的話, 再次落在耳邊,“省主, 沈娘子怕是藏不住了,這口子被梁耳一破,堵不上了, 隻會越來越大,不管她手上有沒有雲骨,最好的辦法,便是盡快送她走......”

喬陽看出了他臉色不好,但接下來還有更不好的消息,“幾日前淩墨塵已經找上了沈姑娘,且......”

且什麼?

喬陽沒敢看他的眼睛,偏頭道:“住在了沈姑娘院子。”

喬陽投靠封重彥之前,是江湖人士,脾氣沒有衛常風和福安好,直言直語道:“上回康王的事,他淩墨塵插一腳,把封家二公子的功勞搶了,回頭又來撬主子的牆腳,他到底要幹什麼?”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話在火上澆油,“他這是又想拿封家開刀啊,五年前,國公爺就在他手裏栽了個跟頭,主子險些喪命,忍辱負重三年殺回來,這口氣還沒出,又讓他再來坑一回?主子您也太能忍了......”

“我去替主子宰了他。”人還沒走出去,後腦勺突然挨了一記劍柄。

喬陽摸著頭轉身,不敢吭聲。

封重彥什麼都沒說,被雨水染紅的眼睛,暗流湧動過後,歸複為平靜,如同一頭潛伏在深淵黑暗裏的凶獸,冷靜卻能致命。

半晌後喬陽才聽他道:“讓封二把青州的軍權全部交給康王,再助他殺幾次敵,好好伺候著,一月後我要結果。”

小院內,雨後涼風刮過牆頭,茅草房簌簌作響,三人盯著跟前的一盆水,氣氛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滿臉髒汙的兩人遲遲不動。

十全臉上的麵具實則成了擺設,要不是有泥水,樣貌早已暴露。

他戴上麵具,是怕被人認出,父王母妃知道後他再也出不了宮,可除了宮中的人,誰又見過他呢?十錦和務觀不過是尋常百姓,怎可能見過他。

沒什麼好遮掩的。

十全剛起身,身旁務觀突然開口道,“外麵的人應該都走了,十全公子還是回去洗吧......”

十全知道他心裏對自己不滿,更想拿出誠心,“今日得十錦公子和務觀公子相救,我十全感激不盡,從今往後,你們便是我十全的朋友,我豈能再以麵具示人。”不待務觀再說,一把扯了臉上的麵具,臉埋進盆裏,嘩啦啦的水花澆在臉上,很快洗出了一盆泥水。

沈明酥體貼地遞上布巾。

十全接過,擦幹了臉上的水珠才抬起頭,許是頭一回以真容見兩人,神色有些不自在,笑得靦腆,“多謝十錦公子。”

沈明酥沒應,似是失了神,目光緊緊地盯著他。

水洗後的膚色瑩白,還掛了些水珠,鼻尖筆挺微勾,薄唇,往日麵具雖小,卻遮住了他的眉眼,此時眉眼完全露了出來,那雙眼睛不大,但清亮冷豔,眼底滲出一股與生俱來的孤傲和矜貴。

可沈明酥怔住的不是他的絕色容顏,而是自己對這張臉的熟悉。

那股熟悉感,仿佛跟隨了她十幾年。

耳邊的風吹得她縷縷發絲飛揚,背心一陣涼意竄上來,片刻後她終於明白了那份熟悉從何而來。

跟前的這張臉,和自己竟有八分像。

雲霧暗沉,壓得極低,籠罩在三人頭上,務觀默默地看著她的反應,眼底劃過一絲涼意。

那涼意來得快去得也快,轉而一笑,“十全公子到底是何容顏,竟讓我們十錦瞧迷了眼。”

說完起來同對麵的沈明酥站在了一起,看了一眼耳尖已有了些許紅暈的十全,點頭道:“確實一表人才。”側頭看向沈明酥,問她:“是不是長得好看的人,都差不多?”

他一語雙關,沈明酥沒搭理,“我去換一盆水來,務觀也洗洗。”

“我自己來吧,長相不如人,就不拿出來獻醜了。”務觀先一步端走了水盆。

十全從未被人這麼看過,宮中的人見了他都是垂著頭,偶爾瞟來一眼,也是驚恐地瞥開,頭一回被人不眨眼地盯了半晌,耳根不覺火辣。

沈明酥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笑著賠禮:“十全太好看,一時沒忍住,你別介意。”

十全雙手搓了一下膝蓋,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的話,便道:“十錦兄也好看。”

沈明酥被他逗得笑出了聲,她這張蠟黃臉哪裏好看了。

見她看破了自己的敷衍,十全窘迫了一瞬,辯解道:“我說的是真的,十錦的眼睛好看。”

沈明酥意外地抬目。

兩人目光再次相碰,許是適才被看了那麼一回,十全竟覺得心口“砰砰——”跳了起來,正打算移開視線,沈明酥忽然湊上前,十全一慌,身子往後仰去,“十......”

“別動。”沈明酥看著他額頭,確實是蹭破了皮,“破了,我給你擦點茶油。”

宮中伺候他的都是太監,十全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可此時一個男子離他如此近,他卻覺得極為不自在,甚至有些不敢喘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氣息不暢而生出來的錯覺,竟從十錦身上聞到了一抹淡淡的清香。

那香氣入鼻,一股腦兒地鑽入肺腑,腦子都亂了,眼睛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裏落,偏向一側的眼珠子忙個不停,轉啊轉,都快抽搐了。

務觀收拾完出來,便見到了十全一張豬肝臉,再看向湊在人跟前的沈明酥,眉頭微微一皺。

走上前,沈明酥也擦完了,不僅替十全擦了茶油,還把自己珍藏的草藥膏抹在了他額頭,細聲交代,“這幾日別碰水。”

“好,多謝十錦。”

務觀掃了一眼十全的豬肝臉,極為不耐,還真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了個添亂的,心裏煩躁得很,屁股往沈明酥身旁一坐,手指敲了一下空蕩蕩的銅釜,打斷二人,問她:“吃什麼。”

還能吃什麼。

羊肉沒了,魚也沒了,銀子也沒了,隻剩下了冷鍋冷碗。

也不是完全沒有,沈明酥淡定地從兜裏摸出了幾顆雞蛋,放在桌上,對務觀一笑,“要不,再將就一下?”

務觀:......

十全終於醒悟了過來,忙道:“今日是我連累了十錦和務觀公子,自然是我來做東。”抬頭輕聲問沈明酥:“十錦想吃什麼?”

沈明酥看了一眼務觀,確實是自己食了言,沒再同十全客氣,“那就魚羊一鍋鮮吧。”

“好,再配上桃花醉,咱們三人今日痛快飲一場。”

從街頭打鬥打鬥後,姚永便一直跟在十全身後,幾次想上前,都被他以眼神逼退,一直到天色黑了,才見到十全露麵,忙上前請罪,“殿下,奴才該死,殿下可有哪裏傷著了?”

“我沒事。”十全偏開頭,沒讓他看到額頭傷痕,飲了些酒,這會全身發熱麵色紅潤,興致也高,“我今日過得很痛快。”

姚永見他沒事,便放心了。

十全一頭鑽進馬車,又掀起簾子同姚永吩咐道:“明日你幫我備一些食材,酒菜肉都挑最好的。”

姚永疑惑道:“殿下想吃什麼同奴才吩咐一聲,要這些作甚。”

姚永從小伺候他到大,是他信得過的人,十全沒瞞著他,“我交了一個朋友,我要送點禮。”

姚永一愣。

小主子同康王府的兩位主子不同,第一位啟蒙先生是陛下五顧靈山請出來的白閣老,可惜白閣老去得早,教會了他如何行善,與他講了天下英雄的事跡,沒來得及教他如何防人,辨人,怎麼才能讓自己千古留名,便已仙去。

後來太子殿下為他請了好幾位先生,均不長久,要麼被他以各種理論駁回,氣得主動請辭,要麼被他刁難,盡問一些對方回答不了的問題。

譬如,為何陛下已廣興學府,而朝中內閣卻沒幾個是寒門學子出身。大鄴自稱強國,為何至今還沒趕走胡人等等......

久而久之,朝中便沒哪個先生願意踏進東宮。

直到兩年前封重彥歸朝,太子親自上門將其請入東宮,把小殿下托付給了他。

但封大人平日事務忙碌,不能時時都盯著他,小主子落得個輕鬆,這般日日往外跑,姚永擔心他心思單純,被人欺騙,又不能打擊他,便道:“能配得上殿下一聲朋友的人,想必家世品行一定不差,來日殿下瞧瞧宮中有沒有適合的位置,許與那位公子,日後殿下也能光明正大與其相交。”

十全搖頭,“不行,他還不知道我身份。”想了起來,正色囑咐道:“你可千萬不能暴露。”

適才三人對飲,他從未這般暢快過,拋去身份無所顧忌的相處才是最好。

“奴才明白。”

隔日太子妃過來巡查時,十全正在練字,怕打擾到他,太子妃沒進去,隻問了守在門口的姚永,“殿下最近可還規矩?”

這話多半也是知道他喜歡往外跑。

姚永垂目答:“太子妃放心,殿下每日都在讀書。”

太子妃鬆了一口氣,抬頭望去,屋內的少年伏在案前,神色專注安靜。

倒是難得。

轉身正打算往回走,屋內的少年卻抬起了頭,看到是她,麵色一喜,高興地喚了一聲,“母妃。”

太子妃駐步。

十全提了下袍擺,匆匆出來,站在太子妃身前,個頭已比她高了一顆頭,“母妃今兒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