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沉重的眼皮開始變輕,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桌上不知何時多出的一樣東西。
一隻青色的酒杯,杯身輕薄碧翠,晶瑩剔透;從酒杯的這一側望過去,竟能看到另一側桃木桌上細小的裂紋!
錦衣的酒客悠然拿起酒壺,將那酒杯倒滿;刹那間,那杯酒光澤流轉,像是盛滿月光般流光溢彩,皎若星辰,讓人歎為觀止!
小馬的雙眼已漠然的睜大,全然看不出渴睡的神情。
接著,那酒杯被隨手放在桃木桌的另一邊,猶如孤高的奇珍被丟擲,冷寂的等待人去拾領。
天權街。
後半夜的穀鎮街口,遙見一星慘淡的燈火;這夜月光大好,四野清白如晝,清晰可見。
蘇清決一往如常蜷縮在麵攤的角落裏,胡須上綴滿水漬,身旁是肚大的酒壇,哄隆的喘氣聲如鼾聲般一陣高過一聲!
“你喝多了……”對麵不遠的房頂,一人不知何時站在那裏,奢侈的衣裳在月色裏襯出來人挺拔的身影。
房頂人負手在後,輕歎了口氣,極輕極淡,如嬰兒的呼吸,瞬間消散在夜色裏。
然,已然“喝多”的蘇清決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在那口氣來不及完全遁行之前,便嗅出裏這口氣裏的某些思緒。
“你也喝多了!”蘇清決貪婪吸著空氣裏的酒香,“汪洋酒樓陳年竹葉青!”
“的確喝得不少,可惜沒醉倒!”屋上的已找了舒服的姿勢躺下來,絲毫沒有下來的意思。
蘇清決見怪不怪:“一心求醉,有人喝上十壇,也隻越喝越清醒!”
“是麼?”屋頂上人像是隨口應著,接著問道:“你說,人倘若喝醉,會是什麼樣?”
“那小馬的回答,竟也沒讓您滿意?”蘇清決大奇。
“也?”屋頂人關心的卻不是這些,遲疑。
“這次,他直接送酒過來…”蘇清決噴了口酒氣。
“我猜到了,所以很好意思的喝足後空著手過來!”
“汪洋酒樓陳年竹葉清,確是好酒,隻是獨飲的滋味不好受……”
“你如何回答他的?”
“蘇某人隻說了一句話……”頓了頓,他補充道:“蘇某人剛說完這句話,他便走了……”
他一直執著於這個問題,久久不能解脫。
——如果自己喝醉,到底會是什麼樣?
特別是多少年前一次醒來,本置身於華麗的酒宴,睜開眼時,已如一堆枯骨般臥倒在幽暗的亂葬崗。
某天的夜裏,他走在空寂的大街上,隨手拉了一名醉漢來問,那醉漢流著口水,甚是好心的道:“嗬嗬……這個……等薛大俠我喝醉了……再告訴你……”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他,他開始喝更多的酒,從五壇漸次到十壇,汪洋酒樓的陳年上好的竹葉青酒,他倒茶水般一喝整個晚上,直到目不視物,東倒西歪,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內心卻清醒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