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紅著眼的感覺一點兒也不美好。
可我又能怎樣?重逢一個月來,我帶著重病的弟弟搬了三次家,每一次都會被找到,等待我的永遠都是無休止的折磨。
以及四年前的陰影。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將我紛亂的思緒扯了回來。
“司華年,你要是再敢跑,我就切斷你弟弟的腎源!”賀祁的聲音咬牙切齒,帶著要將我燒成飛灰的怒火。
我怔了怔,腦子裏突然劈過一道光:“你說什麼?你有適合錦年的腎源?”
錦年有嚴重的腎病,我媽去世後,我人生唯一的目標就是賺錢,給錦年換腎。可一晃眼,錦年已經步入腎衰竭階段,我卻既沒攢夠錢,也沒找到合適的腎源。
聽筒裏突然傳來“嘟——嘟——”的忙音。
我愣了愣,拔腿往反方向跑去。
我要去找賀祁問清楚,如果他真的有腎源,我……
邁出去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住了,四年前的事情,我時刻銘記於心。
接近賀祁,我和錦年都會死無葬身之地;可換腎這種事情,可遇而不可求,一旦錯過,錦年恐怕就真的沒救了。
臘月的風陰冷刺骨,我裹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坐在馬路牙子上嚎啕大哭。
前麵是懸崖,後麵是深淵,往哪兒走都是死。
不記得過了多久,手機響起錦年的專屬鈴聲小蘋果。
我擦擦眼淚,深呼吸幾口,接通了電話。
“姐,還沒下班?”
“是啊,今天挺忙,估計要加班到半夜,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了。”
“姐,你哭了?”錦年的聲音驀然拔高了好幾個度。
“沒什麼,就是不小心弄丟了兩百塊錢,你別擔心。”我故作輕鬆地安慰錦年,“沒事的,等以後錦年有出息了,賺大錢了,姐就不會心疼兩百塊錢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錦年微帶哽咽:“姐,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說什麼傻話呢?就咱倆相依為命了,還講什麼連累不連累?”
錦年哭出了聲:“姐,要是我死了,你就不用受苦了。”
“司錦年,你給我聽好了!因為你,我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你必須給我好好活著!你還要賺大錢讓我享福呢!”我撕心裂肺地大吼。
錦年的哭聲越發大了,斷斷續續地道歉:“對不起……姐……我……我以後不這樣了……我好好活著……咱們倆過一輩子……”
——
我要去找賀祁。
哪怕以後會死無葬身之地,我也認了。
敲門的時候,我的手抖得厲害,我命令自己,司華年,不能慫!
賀祁開了門,冷笑著斜睨我:“轉性了?不但不跑,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我直挺挺地跪下:“賀總,求您救救錦年。”
“求我?你憑什麼?”賀祁冷笑著轉身,走到床頭櫃前摸了一支煙點上,隔著雲霧睥睨我。
“司華年,你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窮小子?”
雖然早就知道他不愛我了,可聽到他親口說出這話,我的心還是狠狠震了一下。
“隻要你肯救錦年,讓我去死都行。”
我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錦年依然可以好好活著。
“是麼?”賀祁譏諷地吐出一個煙圈,目光往窗台瞟了一下。
我默默地站起身,緩步走向窗台。
沒有人想死,可我沒有活路。
我拉開窗戶,冷風呼嘯著灌進來,我不由自主地閉了閉眼。
賀祁冷漠地看著我,我歎口氣,深深地看了他最後一眼。
“賀祁,我死以後,希望你能大發慈悲,救救錦年。”我深深地看著這個我曾愛得撕心裂肺的男人。
賀祁依然無動於衷,四平八穩地坐在床邊,冷漠地看著我,那嘲弄的眼神,仿佛在看馬戲團裏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