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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嶽從來沒有離一個姑娘這麼近過。

他能看見她白皙額頭上的細細汗珠,能看見她濃密睫毛間夾著的未落的淚,也能看見她的每一次皺眉與咬唇。她的臉紅紅的,時輕時重的氣息吹過來,帶著小姑娘的清香,忽然她歪過頭去,小手緊緊地攥住了他肩膀。

“怎麼了?”他艱難地問,一開口,那聲音啞得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陳嬌的聲音顫顫的:“你,你快點。”

韓嶽渾身一緊。

他是看她難受,沒敢快,現在她催了,快還不容易?

暖呼呼的西炕頭,繡著龍鳳呈祥的嶄新的大紅被子,狠狠地抖了起來。

陳嬌苦苦地熬著,熬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韓嶽終於重重地壓下來,在她耳邊喘著氣。

陳嬌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嘩的落了下來。

沒有文武雙全的貴公子,沒有富麗堂皇的新房,沒有柔聲細語,她第一次真正地出嫁,新郎官隻是個五大三粗、毫不憐香惜玉的農家漢子,她甚至連張精致的架子床都沒有,隻有一方土裏土氣的農家大炕。

就算先前做好了準備,當一切終成定局,陳嬌還是難受,或許,也與方才痛苦的經曆有關。

韓嶽感受到了新娘子的顫抖,他抬起頭,意外地看見她在哭,眼淚多得像斷了線的珠子,她還強忍著,忍得全身打顫,那眼淚沿著她的臉龐滾落,將她的鬢發都弄濕了。終於她忍不住了,哭出了聲,聲音越來越大。

韓嶽慌了,連忙挪到旁邊,一邊擔心被兩個弟弟聽見,一邊無措地問她:“你,你怎麼了?”

陳嬌要哭得多了,可滿腹心事無法訴說,她也怕哭聲傳出去,便拉起被子,蒙住臉道:“疼。”

她唯一能告訴他的理由,就這一個。

韓嶽聽了,臉上掠過一絲愧疚。

他知道她疼,本來也想半途而廢的,可是,到底沒忍住。

這麼嬌滴滴的美人,不管是因為什麼才嫁他的,她都把身子給他了。

“別哭了,以後我會好好對你。”

韓嶽抓起自己的枕套,一邊幫她擦洶湧的淚,一邊低聲承諾道。

陳嬌心中一動,睜開眼睛,淚濛濛地問他:“那,你會對我死心塌地嗎?”

韓嶽愣了愣,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是一心一意的意思嗎?

這一瞬間,韓嶽腦袋裏冒出了很多個林嬌,與紅梅一起欺負別的農家女的林嬌,朝一身窮酸的他翻白眼的林嬌,嫌農家人汗味兒大捂著鼻子的林嬌,還有田氏口中,那個不會洗衣做飯下地幹活的林嬌。

如果她願意改了這些毛病,他會好好地跟她過,如果她改不了,韓嶽也會盡量忍受,但現在,韓嶽不敢輕易保證,他能忍受一輩子那樣的妻子。

一低頭,韓嶽又撞上了她期待的眼睛,那漂亮的桃花眼裏裝滿了淚,可憐巴巴的。

作為一個剛剛要了人家身子的大丈夫,韓嶽點點頭,看著她道:“隻要你真心跟我過,我會對你死心塌地。”

陳嬌眼裏的期待,黯淡了下去。

他的死心塌地帶了條件,也就是說,現在還不行。

想到剛剛受的那番罪,陳嬌替自己不值,一個農家漢,能娶到她這樣的美人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居然還要求那麼多!早知韓嶽是這樣的人,並非徹徹底底的君子,陳嬌說什麼都不會嫁過來的。

奈何天下沒有後悔藥,陳嬌暗暗懊惱一番,嘴上卻道:“我都嫁過來了,還有什麼不真心的。”

韓嶽又不是傻子,她剛剛從期待到失望,以及那絲一閃即逝的怨,他都看見了。

韓嶽不懂她在怨什麼,難不成她還指望她一嫁過來,他就徹底信任她、真把她當仙女供著?

韓嶽覺得,這個媳婦太貪心了,仗著美貌什麼都想馬上得到,他不能像嶽父嶽母那樣慣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