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與一個美國人聊天(3 / 3)

下麵的故事,可以讓我們更多地理解布羅迪為什麼和貧困地區的孩子能夠溝通,願意為他們的利益和改變他們的生活做些事情。

“就我現在的職務,即使在美國也是高級官員,但就我的心靈而言,我隻是一個很願意為孩子們做事的人。”布羅迪說。“現在我給你講這個我經曆的故事:那是我第一個孩子出生時,當時在加納我還沒有正式職業,我還在參加誌願隊,我沒有固定的住所。這時我的第一個孩子就要出生了,那是1972年。我們隻好回到瑪麗的村子,租了一間小房子,房子非常簡陋,沒有廁所,沒有自來水,沒有電燈。我們算了算,她大約還要兩個星期生產。安頓好瑪麗,我就去離村子160公裏遠的地方找了一份工作。就在這時瑪麗臨產了,她的產期提前了一個星期。她的家人幫助送她去醫院,醫院離村子60裏地遠。就在要送她去醫院時,她生產了,隻好就地找了一個接生婆幫助生下了我的第一個孩子。在接生婆那間小屋子裏,瑪麗和孩子住了兩天,那是一個小小的診所。當時我不在家,剛剛找到工作,我接到電報立即趕回到診所看我的孩子。那是一個很小的醫院,我看到病人們都要進來看我的孩子,看這個新生兒是黑還是白。他們驚喜地喊著:瑪麗生孩子了!這孩子好白呀!他們紛紛走過來與我的孩子握手,不斷地說:歡迎你!歡迎你!可是我不高興了,怎麼都來碰我的孩子,你們都是病人呀!你要知道,加納是個很淳樸的國家,走到哪兒你都能聽到‘歡迎你’的聲音。但他們現在這樣對我的孩子我不高興,他們都是病人,我的孩子剛出生,這會傳給他疾病的。我控製不住自己,想阻止他們。但瑪麗在當地生活長大,她阻止我不讓我說,她不斷地對我說:‘NO!NO!’”

“你得知道,我媽媽是個非常愛幹淨的人,每天把家收拾得一塵不染,應該說,我在家裏地上吃飯也比那時在一些人家盤子裏吃飯幹淨。所以我以媽媽的眼光、以我自小形成的衛生習慣來看眼前的事情,我為我的孩子擔憂,怎麼能讓我的孩子在這種環境裏生活?於是我買來很多消毒的藥,在房間裏到處噴塗。但無濟於事,風一吹廁所的味都被吹了進來。我想把他們母子帶到我工作的地方,但160公裏,孩子這麼小,不可能。隻能住在這裏,我不能選擇,我無能為力,感到個人太渺小,個人的力量很有限。我是在美國很好的大學上學,我學到的知識應該使我有無窮的力量做許多事情,我的同學們都很好地發展了自己,可我所處的環境使我無能為力。這是我終身難忘的一幕。”

說到這裏,布羅迪停了下來,眼神很憂鬱地望著窗外。窗外,車水馬龍,霓虹燈閃爍。許久,他回過頭來說:“現在,我們能夠選擇很好的地方進行談話,貧窮的孩子不可能。所以人的渺小、無能是非常痛苦的。這種感覺就使我非常理解中國西部貧困地區的孩子。就像我當年,自己所處的環境、所擁有的一切不能幫助自己擺脫困境,這是痛苦的事情。我隻是這一件事,而貧困的孩子是一輩子;我可以走、回美國,但他們是長住久居。”

“這就是為什麼我到中國和別的國家都要直接到貧困的鄉村去,不想待在上麵。我有個信念,就是一定要把兒基會的工作做到基層,做到最貧困的孩子和婦女身上。我不浮在上麵,我一個縣又一個縣、一個鄉村又一個鄉村地走,我要把每一個項目、每一筆錢落到實處。”布羅迪說。

“中國現在是多種經濟多種文化的現實,西方的東西、傳統的東西攪在一起。就像這家美國快餐店,響著搖滾樂,我們卻坐在這個角落裏,談著遙遠的事情。這就是中國的現實和文化現象。從我個人來講,我不反對這樣的音樂,中國需要,上海需要,北京需要,發達的城市需要,這是中國開放、發達的表現。我想說的是在我們享受這種文明時,不要忘記在遙遠的地方還有窮人、困難的人、需要幫助的人,他們不可能和我們過一樣的生活。我們雖然不能給予他們很多,但我們有責任盡我們的努力,使他們的境況逐步得到改善。”

說完最後一句話,布羅迪先生微微一笑,結束了他的談話。這時我手表的指針已指到了22時35分。我們在羅傑斯餐館門前借助輝煌的燈光合了影,然後握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