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唐素怡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被囚禁了三天的木屋。房間的光線很刺眼,她伸手擋在額頭上,發現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消毒藥水味。
她在醫院。
確切來說,這裏是一座設施殘舊的小醫院,唐素怡翻身的時候病床發出了“吱吱”的聲響。泛黃的牆壁已經有些年月了,角落處還有一條裂縫。她扭過頭,發現掉漆的床頭櫃上放著一隻玻璃花瓶,裏麵插滿了薰衣草。
窗外的陽光恰好,斑駁的影子在淺綠色的地板上晃動,唐素怡看得有些失了神。她下意識伸手去摸自己的手腕,發現已經被包紮了厚厚的一層紗布。傷口當時割得不深,可是扭動的時候還會隱隱作痛。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身穿淺藍色襯衣的康司傑走了進來,手中還捧著飯盒。他看到唐素怡已經醒過來,連忙上前扶起她。
“你睡了一天一夜,現在感覺怎樣?”康司傑的臉色不太好,眼中布滿了血絲,下巴也長出了短短的胡渣。“先吃點粥,然後再吃藥。你的傷口感染發炎了,一整夜高燒不退,早上才好了點。”
腦子在不斷回憶昏倒前發生的事,唐素怡看著康司傑熟悉而關切的眼神,輕聲問道:“阿傑,謝謝你。”
康司傑抿了抿嘴唇,打開飯盒蓋子舀了點白粥吹涼才遞到唐素怡的嘴邊,輕聲安撫說:“小怡,你贏了,Jason很受傷。其實他的人很好,隻是有點偏激,總以為我想要……”
說到這裏,康司傑頓了頓,臉頰微微發燙。“他知道我很喜歡你,所以幫我拿主意想要跟你……我向你保證,如果你不願意,他不會硬來的。”
唐素怡這次賭贏了,雖然眼前的這個男人人格分裂,可是無論是康司傑還是Jason,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不忍心看到她受折磨。看著康司傑自言自語的神情,她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心軟。他的心應該很痛苦吧,現在的狀態就像一個身體裏住了兩個靈魂,兩種極端的性格。
“阿傑,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話說出口,唐素怡就有點後悔了。她擔心自己這種敏感的話題,會讓康司傑暴怒,連忙改口說:“不,我隻是想要關心你。”
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男孩,康司傑抓了抓額前的碎發,滿臉歉意地說:“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每次在我絕望的時候,Jason就會出現來幫我。在孤兒院的時候,別人欺負我,他會來幫我;讀書的時候,我被班裏的小混混堵在巷口威脅收保護費,也是Jason幫我;工作以後,我無意中得知何爸爸是被唐振華害死的,也是Jason出主意幫我報仇。”
唐素怡不理解人格分裂者的世界,她不清楚是否這種精神狀態下幻想出來的Jason,就是另外一個極端的康司傑。但目前來看,至少有一樣事情讓她感到幸運,就是他們都舍不得唐素怡死去。
“阿傑,你別怕。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可是你能放過唐振華嗎?如果他有罪,我們可以通過另外一種方式去懲罰他。我不希望看到你錯下去。”唐素怡握住了康司傑的手,誠懇地央求說:“或者你跟我說說,要怎樣才能放過他?”
康司傑拚命地搖頭,放下飯盒垂頭喪氣地說:“太遲了……”
“太遲?”唐素怡感到心頭一顫,追問道:“他……”
“唐振華已經被我和Jason解決了,不殺了他,我們沒有辦法報殺父之仇。隻有這樣,我才能安心與你在一起。小怡,我已經幫你弄了假護照,待你的病好起來以後一起回泰國好嗎?你的家人也在那邊,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幸福地生活。”康司傑說這話的時候,情真意切,真誠的雙眼漆黑而明亮。
可是對於唐素怡來說,她猶如被重錘敲擊過般,心底的唯一的一絲希望都被徹底粉碎。她欠唐家的實在太多,唐振華死了……是間接被她害死的。如果不是她假冒唐素怡潛入唐家,也許Jason的計劃就不能這麼順利地完成,唐振華就不會死於非命。
“你說唐振華死了?”唐素怡費力地伸手撐住了額頭,淚水從指尖開始湧出,滴落在潔白的床單上。
“我們昨晚在花園挖了一個大坑,然後把他丟進去。你知道嗎,他臨死的時候那種絕望而哀怨的眼神,讓我有種暢快淋漓的感覺。至於唐氏,當年偷竊的醜聞很快就會公告天下。這次他們一定沒那麼幸運,因為最後一步棋,我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康司傑突然握住了唐素怡的手腕,把她按在病床上,血紅的雙眼透著危險的光芒。
身體的折騰遠遠不及精神上的折磨,唐素怡的眼睜睜看著眼前的男人變臉,好像已經見怪不怪了。
康司傑眯了眯眼,打開抽屜然後取出了一支針筒和藥水。他熟練地拿起棉花球幫唐素怡的皮膚消毒,然後低聲譏笑說:“我說過,女人有時候太清醒,並不是好事。好好休息一下吧,醒來以後我們很可能就到泰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