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首?”劉邦見如意小小年紀便如此果決,不禁有點驚奇的看向他,“可是,能打下江山此人可是居功至偉啊,難道你就不怕百姓說你殺戮功臣嗎?”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意說著,臉上泛上了不加掩飾的得色,“何況江山既定,正是樹立皇威之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豈容此等驕桀之徒仰仗功績,欺君慢上,必須殺一警百,以儆效尤,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建立威信,才是令江山永固的為君之道。”
劉邦看著他沉吟半晌,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又將目光轉向劉盈:“盈兒,你說呢?”
劉盈垂目靜思片刻,開口道:“不知父皇說的謀反跡象是坊間傳聞,還是證據確鑿。”
劉邦想了想,答道:“如果是有所形跡的坊間傳聞呢。”
“那麼兒臣認為,此人不該殺。”
“說說你的理由。”
“首先,此人雄才偉略,用兵如神,便是人才難得,可遇而不可求,即便天下已定,可誰知何時會再起幹戈,如貿然殺了此人,到時豈非追悔莫及,晈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絕非仁君所為,再者,兒臣讀古人傳記,見書中凡有大才者,往往恃才自傲,這也是人之常情,何況段惡未著,安可加誅,既無確鑿證據,難保不是某些嫉賢妒能之人惡意毀謗,如果不詳加調查就草率定罪,傳揚出去,恐令天下賢士寒心,不願再甘心投效朝廷。”
劉盈語聲微頓,似是思量著什麼,忽而向後退了兩步,以手加額,俯身拜道:“父皇是個重情念舊的人,多年來視眾位叔伯為生死兄弟,感情甚篤,即便偶有嫌隙,也是原諒寬赦的多。就請父皇看在韓將軍半生戎馬,勞苦功高的份上,饒了他的性命吧。”
劉邦聞言一驚,怔愣的凝注劉盈,愕然道:“你怎麼知道朕所指之人是韓信?”
劉盈恭聲答道:“兒臣見父皇剛剛提問之時,眉宇間頗有憂惱神傷之色,說起用兵如神,戰場上屢建奇功,又新近獲罪,能讓父皇如此勞心的,舍君其誰,兒臣聽聞,自從韓將軍被押解入宮,就一直被囚於天牢之中,不審,不判,不殺,不罰。想必父皇也是顧念往日情份,心中不忍,何不寬赦了他這一回,恩威並施,既收斂了他的氣焰,又讓他心中感念,讓天下人看看父皇不僅有霸主之威,更有仁君之度。”
劉邦將劉盈招致身前,凝目注視著他的眼睛,似是要從中重新審視出這個兒子的心,而劉盈也不躲避,直直的對視上劉邦的目光,略顯稚嫩的雙眸澄淨清澈一如以往,隱隱含著一種幽遠清鬱的神韻。
“盈兒,”劉邦沉聲問道:“朕聽太傅的課業回奏,尚未講及春秋,你讀書又向來偏好古今軼文,致遠道說,對於國政權謀之事從無十分上心,剛剛這番見解是誰教給你的。”
劉盈答道,“兒臣新近拜了幾位師傅,俱是洞見世事的隱士高人,經常於軼文閑趣中探討些古今國事,安邦治國之道,使兒臣獲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