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四月,大地泛綠處處含春,正是春暖花香的好時節。
兩匹駿馬一前一後的飛奔而來。
雖然地勢極險,但兩人仗著駕馭之術高明,毫不畏懼的在狹隘的山道上急馳。
兩匹快馬才剛馳過,幾十名手持弓箭和彎刀的苗族人呼嘯著在後麵追趕。
帶頭的苗族壯漢,激動的用苗語說道:“放箭!”
激射的羽箭有如驟雨般的飛過來,落在後方的黑臉大漢揚刀打落羽箭,一麵吼著,“元帥!情勢危急,您先離開屬下斷後!”
“不用。”
奉僅言依然縱馬急馳,回身一揚弓,對方的羽箭已經驚險的掠過他耳邊,他眼明手快的側過身子,伸手抓住箭尾。
颼颼颼的數聲,敵方羽箭連發,他猛然溜下馬鞍右足勾住馬橙,身體幾乎著地,急馳中的馬把他的身子拖得有如一隻近地飛舞的紙鳶!
他腰一扭,身於一挺接過羽箭搭在弓弦上,對著發號施令的苗人射去,隨即又翻身上馬。
奉僅言那一箭既狠又準,一箭貫穿了敵方大將的腦袋,趁著對方陣腳大亂之時,他躍身站上馬背,左腳立在鞍上,右腳踢開來箭,居高臨下的拉弓,連珠箭發,颼颼颼的不斷射去!
“射得好!”李博大聲的喝起采來,也不遑多讓的回身縱馬,衝過敵陣裏砍殺一番,將被奉僅言射傷的苗人砍殺斃命。
“夠了!走吧!”
“是!”李博咧開大嘴笑著,一直聽說奉僅言驍勇善戰,武藝精熟所向無敵,威名揚於天下,如今數次於危難之中見識他過人的冷靜和武藝,對他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雖然擊斃了追兵,但奉僅言依然沒有放鬆戒心,事事謹慎小心是他馳騁沙場征戰常勝的要訣。
“鼓聲!”他勒馬細聽,由遠而近斷斷續續的鼓聲,一聲一聲的回蕩在山穀裏,仿佛四麵八方都有鼓聲。
“苗人大軍。”李博臉色微變,“元帥!咱們快走吧!”
苗人大軍出擊都以鼓聲為號,與他們對峙多月的李博自然非常明白鼓聲的含意。
他冷笑了一聲,“好一個應其。”
奉僅言深人苗區,隻帶了具有神力且熟悉地形的參軍李博,趁著夜色奇襲苗區台地,因為攻其不備所以相當順利就得手了,應真在混亂之中一箭被他射死。而他的胞弟應其乘機調動大軍來追捕他,苗人奉若天神的應家兄弟,如今被他殺其一,剩下一人也無法支撐多久了。
噙著一抹微笑,麵對敵軍的包圍他依舊從容自信。
除死之外無大事,連死他都不怕了,又會畏懼什麼,四麵環敵又如何?
“元帥!聽這鼓音急切。敵方似乎已逼近,不知元帥是否有妙計退敵?”
看他一臉不慌不忙的樣子,李博還以為他有了脫身的辦法。
“走就是了。”
應其困不了他的,他如果不是在虛張聲勢就是在擾亂心神,要是他真駐有大軍在附近,也不會輕易的讓他殺了應真。
奉僅言絲毫不被鼓聲所感,漸行漸北鼓聲已無法聽聞,連狹隘的山道都寬了不少,一路行來山深林密長草叢生,一眼望出去都是青青野草,右邊是個大森林。
“天要黑了,隻怕走不出這片草海了。”李博抬起頭來,對著逐漸昏暗的天色皺眉頭。
“進林去。”
奉僅育考慮了一下毅然決定進林,草海中毒蚊、毒蟲甚多,天色一暗瘴氣又起,勢必得在樹枝高處安身既避蚊蟲、又免去瘴氣毒性的侵襲。
他們掉轉馬頭正要進林,可是胯下的坐騎卻不住的嘶鳴倒退,似乎林子裏有什麼令人驚懼的事物存在,令一向神駿的馬駒卻步。
“元帥!’李博用力在馬臀上一擊,馬匹吃痛長鳴卻不肯前進,反而退後了數步,“這畜生居然不敢進林!”
奉僅言微皺著眉,正覺得奇怪之時,李博所騎的黑馬突然發出幾聲悲鳴的立起來,瘋狂的又顛又跳將馬背上的李博給甩下來。
“怎麼回事?”李博一翻身便從地上躍了起來,看著已然癱倒在地不斷抽搐的馬匹,心裏真是疑問重重。
“別動。”
奉僅言手一揮,一柄銀色的小刀激射而出,牢牢的釘在李博腳邊。
他低頭一看,靴旁一隻青色的小蛇已被斬成兩截,再差一點就咬上他了。
“蛇!”
話聲還未落,草叢發出簌簌之聲,又有見尾青蛇遊了出來。奉僅言從箭袋中鉗出一把羽箭,翻身落馬羽箭連擊,每一下都打在蛇七寸。
“哪來這麼多蛇?”李博狐疑的說。
這種青蛇劇毒無比,隻要給咬上一口要不了一時三刻就會斃命。
突然一陣怪異的嗚嗚之聲響起,又有一大群蛇竄出,跟著從密林裏不斷的湧了出來,蠕蠕而動的青蛇陣勢煞是嚇人。
李博臉都白了,顫聲道:“元帥,這這可糟了。”
麵對這有如潮水般不斷湧向前來追咬兩人的青蛇,奉僅言雖能力持鎮靜,但也不禁駭然。
“快追!”
李博慘叫一聲,一條青蛇已經咬上他的小腿,“元帥,你快走!”
他從不丟下部屬獨自逃命,以前沒有過,現在當然也不會發生。
奉僅言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上的羽箭握得更緊了!
他揮舞著羽箭擊打青蛇,衝到李博身邊快速絕倫的點了他三大要穴阻止毒性蔓延,跟著提起他的衣領將他朝馬背上丟去。
他已經被青蛇完全的包圍,耳邊聽見愛駒長聲嘶鳴,不安的踏著步,似乎也對這有如潮水般湧來的青蛇感到相當的恐懼。
奉僅言進退無路,隻能拚死一搏,就是不明白這劇毒無比的青蛇,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而且還是難以計數的繁多!
身陷蛇陣的他早已無法自保,被咬了好幾口,全靠他勉力支撐才沒有昏過去。
但他的意識越來越糊,渾身開始發軟,搖搖晃晃的站不住腳。
突然,他聽見一聲輕呼聲,有個柔軟的聲音用語喊道:“阿爹,有人哪!”
跟著有一雙柔軟的小手扶住了他,嘴裏發出奇怪的斥喝聲,似乎是在趕蛇。
奉僅言努力睜開眼睛,視線和一雙盈盈如秋水的眸子相接,然後他的神智漸漸的散渙,眼前是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在他昏過去之前,他聽見一個粗啞的男聲,大聲的罵道:“他是漢人!不許救他!”
是的,他是漢人。他奉了皇帝的命令到苗疆來平亂的,最好不要救他,如果他死不了,這場戰爭將會繼續下去。
最好,不要救他。
***他聽見淙淙的流水聲,還有一陣低低的輕吟聲,似乎有什麼人在他旁邊唱歌、說話。
說的是苗語,他雖然粗通苗語,但對方的軟聲呢哺,他卻是十句裏有九句聽不懂。
但是很舒服。
不知道為什麼,這聲音讓人覺得溫暖、安心。
奉僅言沒有睜開眼睛,這種感覺是他久違了的平靜。依稀仿佛之間,他似乎變成當年的那個小男孩,那個賴在母親懷裏受盡寵愛的小男孩。
一切都在模模糊糊之中,他好像看見一雙燦爛如星的眸子,裏麵寫滿著擔心和牽掛。
居然,會有人因為他的死活難卜而露出那種表情?他覺得很好笑,這世上除了母親之外,誰曾經給過他這種眼神?
可是,他覺得安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軟軟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漢語,眼前來來去去的人似乎都是他熟悉的人,他們喚他——元帥。
他知道,他該醒了,那曾經使他貪戀的溫暖,已經消失了。
於是,奉僅言睜開了他的眼睛。
“醒了!醒了!”
一看見他轉醒,許多人大聲的喊了起來,“快!快找大夫過來!”
“謝天謝地!”陣鋒將軍邾淮忍不住咧開嘴大笑,“這可急死人了,還好沒事!”
李博一聽見奉僅言轉醒,立刻一跛一跛的衝進中軍帳裏,“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