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僅言知道他被盯上了,從剛剛轉過那個山拗時,他就注意到了。
當他放不下點點時,就知道總有一天他會遇到這事——半路伏擊。
他會有兩種下場,被生擒或是立即擊斃,以應其對他忌憚的程度來看,他不太可能要生擒他。
他在思索著,他奮力突圍的成功率有多少,這些人看來武藝並不低,再加上那名神秘的老人,若他猜的沒錯的話,應其已經跟蠱族接上線,這名老人應該是使蠱的高手。
奉僅言遙遙的看著眼前的似水城,點點已經在等他了吧?
他慢條斯理的拔出長劍,神色始終自若。
克猛看著這個凜然無懼的年輕人,他從容的態度令他大感佩服。
若不是為了點點,他也不會插手這漢苗相爭。苗人統領要借助他蠱族之能,除去這名年輕人。
但是為了點點,就算應其不拿誤放漢人統帥的事情威脅族長,他也會來殺了這名漢人,他要保住點點的命就得這麼做。
在他一生中,他從沒殺害過一條生命。他教點點愛護生命、尊重生命,可是到頭來他得親手奪去一條人命。
他要對這人下盎,所以得見到他的人近到他的身。
“抱歉,我是不得已的。”他低低的用蠱語說道。
“我也是不得已的。”聽到克猛這一句話,他也以蠱語回應他。
他居然精通蠱語!“你會說蠱語!”他一邊納悶著,一邊拔出腰間的彎刀。
其他人見狀,紛紛拔刀在手,全神貫注的準備應戰。
“奇怪嗎?你不也會?”
“也對。”克猛點點頭,提刀縱馬向前,淩厲的向他劈去一刀。
奉僅言舉劍相迎,四麵八方的刀風已經逼近,克猛左手一翻,一隻斑斕的蜘蛛已經爬上他的手背。
他立即棄刀改抓,迅速絕倫的扣住他的手腕,手一揚那隻蜘蛛輕輕的落到奉僅言身上,並且迅速的向他頸邊移動。
奉僅言雖然應變快速,但腹麵受敵難免顧此失彼,所以才會讓克猛如此輕易便得手。
克猛正要發出噓聲,命蠱蛛噬他時,突然在一瞥眼間見到了他最熟悉的東西。
點點的金鎖片!
“點點……”他失聲一喊,左手一撫便又將蠱蛛收了回來,顫聲道:“舊事又重演了嗎?”
點點步上了藍珠的後路嗎?她愛上了這個漢人嗎?她為何把她愛逾性命的金鎖掛到他脖子上?
看到那片金鎖,他仿佛聽見了點點說:阿爹,別殺他!
他陡然泄了氣,仿佛老了數十歲,“你走吧。”
“克猛……”隨他而來的苗人一見他居然要放這個大元帥離開,個個瞪大了眼睛,他們不是已經穩操勝券了嗎?
“讓他走。”克猛歎道:“我沒本事殺他。”
苗人們麵麵相覷,善於使盜的蠱族怎麼會沒能力殺他?他剛剛不是已經把蠱蛛放到他身上了嗎?
為什麼會沒本事殺他?
其實他們根本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奉僅言,而是克猛說他要先找到他女兒,才要去殺他。
所以應其才會派了幾個人跟著克猛出來尋找他女兒,若是他早知道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而他們沒殺了奉僅言,一定會氣到發瘋!
“不行!”一名苗人道:“你得殺他!”
克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說讓他走。”
他轉而大聲的對奉僅言道:“還不走,真的想死嗎?”
他也隻能做到這裏,點點已經選擇了,他隻能順著她的心意,但是應其非要他的命不可,下次……他能不能逃過就難說了。
這些苗人對他蠱族的手法相當的害怕,他們不敢阻止他將人放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到手的功勞飛了。
他策馬經過他身邊時,克猛用蠱語道:“好好待點點。”
果然,他就是點點的爹。
點點又救了他一次。
“我會的。”
他朝著似水城飛奔,在路上遇到了趕出城的點點,他放開疆繩飛身而起,落地後朝點點急奔而去。
他們越奔越近,終於拉到了對方的手,緊緊的相擁著,一句話都沒說。
克猛隱在一旁濃密的樹林裏,看著他們這樣珍惜的擁著對方,長歎一聲,掉轉馬頭孤單的往反方向走去。
點點長得酷似藍珠,卻也做了跟藍珠一樣的事,走上了跟藍珠一樣的路,她們都愛上了漢人。
族裏那麼多優秀的年輕小夥子,為什麼她們都不愛呢?
或許就像藍珠當年說的: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是我就是不愛。
是的,她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是除了藍珠……他的親妹妹,他誰都不愛。
眼淚滑下他蒼老的臉頰。漢人有一句話說的相當好,造化弄人。
或許,這就是造化弄人吧。
***“什麼,再說一次!”應其激動的捏住雙拳,渾身微微的發顫。
“屬下該死!”一排人膝一屈,慚愧的垂下頭。
他用力的閉上眼睛,居然連天都不助他!
“阿其!怎麼辦?蠱族居然如此沒有信義!”苗人一向把承諾和信義看得很重,克猛身為蠱族族長之子,怎麼可能如此輕易背信。
“奉僅言!’他咬牙道:“連賊老天都站在你那一邊!”
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這麼消失了!如果克猛遵守承諾,那他們早就已經得手了,而且會比預料中的還早。
“探子馬都是飯桶!奉僅言每日孤身回似水,這麼大的一件事情居然都查不到,簡直飯桶!”
“可是……”天成想說話,但盛怒中的應其可聽不進去。
奉僅言日落操兵,是他覺得相當古怪派人嚴加監視,並且要探子馬專心盯住漢軍的一舉一動,不得擅離崗位,誰會知道奉僅言會冒這種險孤身到似水去?
這有違常理呀!所以探子馬沒注意到單騎進出也是合理的,就連應其自己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都給我閉嘴。”他憤怒的失去理智,居然對著他最好的朋友、最忠心的部下吼。
天成呆了一會,用很沉痛的眼神看著他,“阿其,你變了,以前阿真在的時候,你不會這樣。”
“已經沒辦法跟以前一樣了,阿真已經死了!”
應真一走,將他的信心和精力都帶走了一半!
一切怎麼會跟以前一樣?不會了,不會一樣了!
“他走了,可是你還在。這裏是你的責任了!阿其,你忘了當初我們為什麼四處奔走結盟,你忘了我們為什麼群起反抗?你忘了為什麼大夥寧願跟著你餓肚子也不願意投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