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喔!”他居然急得滿屋子亂轉,一直沒想到要將元帥放下來。
王大夫臉現焦急的神色,抓起他的手腕就開始診脈。
“是怎麼回事?要不要緊?”看王大夫臉色沉重,又一直不說話,急得邾淮隻是抓耳扒腮,一直催問。“王大夫,你倒是說話呀!元帥是怎麼了!是染了風寒嗎?要不要我先去鋪子抓藥?”
王大夫回頭瞪了他一眼,吼道:“閉嘴!你吵得我不能專心。”
“我…我急呀!”他理直氣壯的說。
“出去出去!讓我好好看看元帥!”他將雙手放在他肩胛上,用力將他推了出去,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還不忘吼一句,“不許吵。”
邾淮在門廊上踱來踱去,不時將耳朵貼在門上傾聽裏麵的動靜,突然門從裏麵打開,他一時沒有防備,差點摔個狗吃屎。
他踉踉蹌蹌的穩住步伐,“怎麼樣?”
王大夫花白的頭顱猛搖,“我問你,元帥究竟有沒有在吃喝,作息有沒有正常?身子骨怎麼會虛成這樣?”
“我不知道,元帥一直都很忙……”王大夫一說,他才覺得奇怪,他似乎沒有印象看過他進食或是休想。
“不知道?不吃不喝不睡去死人的!”他生氣的說:“到底元帥也是個人,不是神!你們這些做人家屬下的,就不會替他擔些責任嗎?”
王大夫一番話說得他啞口無言。
“身子這麼虛偏偏又逞強,染了這麼重的風寒。”他哺哺說道:“元帥是累壞了,積勞成疾已久,隻是一直隱忍不發,也真是苦了他。”
想想平亂的這一年來,他率必躬親身先士卒,不管心中有什麼事或是遇到了難題,總是強打起精神,表現出相當鎮定怡然的樣子,他的態度安頓了軍心,但是應家兄弟並非庸才,為了平亂他已是嘔心瀝血把心操碎,現在已經是太累太累了。
邾淮想到奉僅言常常在他們這些武將爭執之時,不發一語總是凝視遠方,當時大家都憤慨元帥的不執一言。
現在,他已經可以體會到元帥內心的那份空虛和痛心。
他的眼眶泛紅,“王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元帥,他其實……其實還隻是個小孩子呀!”
才二十歲的孩子,背負的是這樣沉重的擔子!
“我會的。”王大夫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若治不好元帥,我這條老命留著也沒用了。”
一直都是元帥在為他們操心,現在該換他替元帥操心了。
邾淮想起那第二個錦囊,一直留在自己的懷裏,自從深穀那一役之後,他都沒遇到什麼需要拆開錦囊的情況。
現在,他覺得需要這個錦囊了,他需要元帥告訴他,他該怎麼做!於是他強忍著悲傷將它拆開。
裏麵是一張白紙,毫無瑕疵,也沒有任何墨漬的一張白紙。
他明白了。
從現在開始,他可以獨當一麵了。看著這張白紙,他知道以後元帥不會再說他魯莽、衝動不用腦筋了。
他在奉僅言心中,真正的成為一位陣鋒將軍了。
***天色非常的陰沉,那呼嘯的寒風夾著雪花緩緩的閉落,雪花被風一吹白茫茫的卷成一片,使得前麵的景物也是白蒼蒼的一片,看不真切。
一輛騾車在積雪的官道上緩緩的走著,趕車的老者右袖空蕩蕩的虛晃著,被風一吹便翻得老高。
他左手抓著疆繩,嘴裏發出噓噓之聲趕騾子。
“阿爹!快到了嗎?”點點掀開車簾探頭出來,睜著她那雙美麗但卻無神的眼睛,欣喜萬分的問。
“快了,點點別急。”
“我不急。”這麼多日子都等了,她怎麼會急在這個時刻呢?
她縮回車子,嘴裏輕輕的哼著軟軟的蠱族山歌。
聽到她的歌聲,克猛心裏一酸,為了那名漢人他賠上了一隻胳膊,點點賠上了一生的光明,她居然還能這樣開開心心的唱著歌,滿心歡喜的期待著與他的相會。他們的約定,一生一世都不會離開的約定。
點點驅逐蠱族山區,永遠不得再踏入蠱族一步!他的胳膊、點點的光明,是族長答允肯替點點解開亂蠱的條件。
對於這個外孫女,他那族長阿爹所能給的心意就是答應讓克猛帶她去那人身邊。
他對滿心憎恨那個漢人的女兒,隻能有這麼一些心意。
克猛一直以為阿爹會看在藍珠的份上放過點點,可是他沒有,他還是狠心的取走點點的視力。
點點自己倒是不怎麼難過,她樂觀的說奉僅言會當她的眼睛。
克猛並不這麼認為,他相信點點的殘缺最後會變成他背棄她的理由。
瞧!藍珠是那麼的完美無瑕、美麗善良,她是沒有任何缺點的,但是那人還是背棄了她。
而點點……失去視力的點點,真的會幸福快樂嗎?
克猛的心裏實在是相當的忐忑,隨著似水城一天一天的接近,他心頭也更加的沉重了。
這一天,天氣意外的放暗了,久違的陽光終於從厚重的雲層後探頭出來。
點點坐在克猛身邊,仰起了頭,滿足的歎了口氣,“好舒服的太陽呀!”
“是呀,這陽光真難得。”
天一放晴,路上的人跡就多了一些,進城的路上他們還遇到了趁著放晴出門賞梅的人們。
“阿爹!你看到了嗎?”
克猛努力的找尋城牆上的人影,有點失望的說:“還遠著呢,看不真切。”
等到進了似水城,他停好騾車將點點扶了下來。
“我可以自己走。”點點拿著竹杖,慢慢的探路而行。
“小心,別摔跤。”克猛擔心的跟在她身邊,左手一直停在半空中維護著她,生怕她摔跤。
這一路上他已經被點點摔跤的樣子給嚇壞了。
她太逞強,硬是要表現出自己絲毫沒有異樣,一遇到停車打尖她就一定要下來走。
她總是摔得界青臉腫、到處都是傷,讓他擔心得不得了,可是她卻老是笑著說沒事。
點點走的又快又急,那根竹杖點在石板地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她摸索著石壁,一階一階的上了城牆,涼風迎麵撲來帶了一陣寒意,像是久違的老朋友在跟她打招呼似的。
這風、這城牆、這旗幟,還有等著她的人,通通都是她最想念的。
沒有聽到熟悉的聲音喚她點點,她知道他還沒有來,他們本來就約在黃昏時候,阿爹說現在天才剛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