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莫能助。”
“你一向好收入。”
“人總得為自己打算。”
“那我怎麼辦?”
“坦白的說,我不關心。”他發呆,悄悄離去。
這件事被少琪知道,十分擔憂。“他會不會報複?”
少媚笑了。“那麼愛自己的人,大抵不會。”
“他會否另外找到戶頭?”
“並不難,希望這次是千金女,不是白領女。”
過兩日,畫廊主持人古首文找她。
是因為香梓明的緣故才認識古首文,可是她反而與古某成為莫逆。
這個精明的小生意人開口便問:“你們分手了?”
少媚點點頭。
古首文歎口氣。“他也該學學獨立了。”
少媚忽然聽到一句公道話,不由得怔怔的。
古首文搖著頭。“他還有一批畫在我這裏。”
“有多少張?”
“你是知道的,一共十多張。”
“有無人問津?”
“一幅也賣不出去,香梓明的作品缺乏神采,少了個人風格,美術這件事,唉,怎麼說呢,玄之又玄,但凡優秀作品,懾人心神,香梓明功力差得遠。”
少媚不語。
古首文問:“你是因為這樣才離開他?”
“不。”少媚答。
“可以問是什麼原因嗎?”
“他的世界狹小,他把所有愛給自己,永不替人著想,這樣的人,即使腰纏萬貫,也相處,我是知難而退。”
古首文點頭。“這三年也難為了你。”
少媚微笑。“他穿的吃的都比我好呢!”
“我親眼目睹:你工作,他睡覺,你煮飯,他來吃,他購物,你結帳,足夠了。”
少媚說:“我也認為如此。”
古首文問:“那些畫怎麼辦?”
“還給他好了,再也與我無關。”
“我也打算如此,已經擺了一年,再下去,要向他收倉租。”
藝術品就是這樣,要不是無價寶,要不,一個子兒不值。
隨後,租約滿了,少媚聽說香梓明搬到離島那種廉租的村屋去住。
身價真是差好多。
以後,想必不能穿著意大利名牌白麻紗襯衫,把寶珠莉當水喝了。
一年之後,少媚發覺銀行多了一筆六位數存款,她感慨萬千,恍如再世為人。
她並沒有去找新男友,經過這一役,總得清醒過來三思。
日子過得很舒服,父母嬸嬸都放下心事。
香梓明的生活很潦倒?不不不,在這個狹小的都會中,消息傳得極快,不久聽說他與一位時裝店老板娘在一起。
聽到這個好消息,少媚喜極而泣,她完全自由了。
至少他再也不會纏住她要錢。
一日,古首文到她辦公室來。
一看她神色祥和,便問:“你知道了?”
“真算好消息是不。”
古首文皺上眉頭。“現在還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事?”
“香梓明昨午到我畫廊來。”
少媚屏息等待下文。
“我叫他盡快把那批畫領回去,你猜他怎麼說?”
少媚睜大了雙眼。
“他說那些畫在他一生最低潮時為著生計逼不得已作出來,受到一個愛虛榮的女子影響,庸俗不堪,他再也不要了。”
少媚一怔,哈哈大笑。“扔掉?”
“不,他立了一張字據,把那些傑作全部送給你。”
少媚張大嘴,啊,他終於報複了。
那批畫幅幅是一乘七的龐然巨物,抽象派,顏色混濁,看多三分鍾會作噩夢。
隻聽得古首文說:“你若想把這些垃圾丟掉,得花好幾千塊搬運費。”
半晌少媚問:“肯定是垃圾?”
古首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說呢?”
即使在最昏頭昏腦之際,少媚也知道,它們的確是垃圾。
古首文說:“你打算怎樣處置它們?”
“我不知道。”
“將來同科學家做朋友,分手時,他至多送你一條公式,不用頭痛。”
“我拒收。”
“算了,少媚,我有兩個辦法:一:燒滅;二:在我畫廊再賣一次。真無人問津,才燒滅。”
少媚深深歎口氣。
“不過,這一星期的展期,你得付我兩萬一千元租金。”
“奸商。”
“已經打了五折給你,小姐,你別不識好人心。”
“倘若有人買畫,你抽多少傭金?”
古首文失笑。“有人買?我看你不會那麼幸運,倘若有,我不抽傭金,利潤百分百屬於你。”
少媚啼笑皆非。
畫擺在古氏畫廊裏,下了班,少媚去看過。
她苦笑。
三年的感情與收人,竟換來這一批東西。
她落寞地坐在一個角落沉思。
忽然聽得高跟鞋格格格響亮的聲音。
少媚拾起頭。
她看到一個妝扮豔麗的少婦,穿著火鮮紅套裝,四寸高細跟鞋,姿勢囂張地向她走來。
這是誰?
不像是顧客。
她未語先笑。“是袁少媚小姐?”
少媚點點頭。
少婦上上下下打量她。“怎麼像隻受驚的小白兔?”
電光石火間,少媚明白了,她就是那個時裝店老板娘。
她來幹什麼?
少媚警戒起來,回以冷冷目光。
少婦雙手插在腰上。“不怎麼樣嘛,難怪香梓明要離開你。”
少媚啼笑皆非。
真倒楣。
這是不帶眼識人的報應。
少婦挑起一角眼眉。“你嫌他窮?可見你比他更窮,我才有資格同藝術家在一起,我家住南灣,有一個光亮寬敞的畫室,雇著三個傭人,他不勞為生活操心,還有,明年我會帶他到巴黎開畫展。”
少媚忽然笑了。
香梓明碰到對手了。
這個女人將會天天懲罰他。
少婦接著走到畫前,大聲問:“這些,就是他送給你的畫?”
少媚完全不出聲。
隻要開口,就貶低了身分。
必須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