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比這一夜更長的晚上了。
她一起床就收拾行李。
蘇成坤在房門口出現,“容均,既來之則安之。”
容均苦笑,“我已經沒有心情。”
“我們把行程縮短好了,一個星期後一定走。”
“我真的想離開這塊是非地。”
“待我拜祭了父母才走好不好。”
容均又一個意外,原來蘇成坤的父母葬在此地。
她歎口氣,“你什麽都沒同我說。”
“慢慢我會逐樣告訴你。”
容均無奈地坐下來,“打現在開始吧,舉個例:你懂得烹飪嗎?”
“中西都會,拿手好菜不下十餘款。”
容均苦笑,“這倒是意外之喜。”
“容均,我會對你好,相信我,我會將功贖罪。”
“結過一次婚也不算犯罪,瞞住我則有點過份。”
蘇成坤握住她的手,容均深深太息。
第二天,她陪著丈夫到墓地獻花,蘇成坤默默流淚。
容均留意碑上日期,他父母去世已近+年。
鎮上華人不多,可是像任何一個城鎮,總開著一間唐人小食店,一定有咕嚕肉與炒飯春卷出售,風景如此秀美的小鎮自不例外。
下午,容均坐在窗前,那股紫藤花香似油絲似鑽進她四肢百骸,使她懶洋洋不願起來。
她會原諒蘇成坤嗎,畢竟那是他認識她之前的事了,況且,他也沒打算瞞她一輩子,到了這個鎮上,秘密總有拆穿的一天。
蘇成坤在她身後說:“我在書房裏做些筆記。”
容均轉身問:“打算什麽時候吃晚飯?”
“我已做了一鍋肉湯,八點鍾吧。”
書房在地庫,他下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撳門鈴,容均自藤椅子上起來,走到門口張望。
沒有人,門縫卻擱著一封信。
容均的心一跳,立刻知道這位是衝著她來的,她趕緊拉開門,外頭一個人也沒有。
果然,信封上寫著茹容均女士。
要不要拆開來看?如果有足夠耐力的話,自然是不拆為佳,原信燒毀為上,可是容均雙手顫抖,手指不聽使喚,身不由主地撕開那封信。
她攤開信紙,信上說:“蘇太太,容許我明日下午三時來拜訪你,讓我親口告訴你,關於我的遭遇,以及我與蘇成坤離婚的原因,也許,你會有所警惕,貝茜莊遜。”
容均跌坐在地上。
樓梯口轉來蘇成坤的聲音:“是否有人接鈴?”
容均答:“沒有,沒有人。”
她把信收好。
容均決定見一見貝茜莊遜,請這位女士不要再騷擾他們。
現在茹容均才是蘇太太,既然他與她經已分手,就應該讓別人好好過日子。
還有,她也該開始新生活,不應像陰魂似纏住前頭人。
是以必須要見一見。
那一夜,她一個人睡在主臥室裏,整個房間灑滿銀光,月亮如銀盤一樣照耀,奇怪,如此良辰美景,容均卻心事重重。
她訝異了,原來茹容均竟是一個那麽狷介的人,小小一點事,便使她鬱鬱寡歡,耿耿於懷。
做夫妻需三五十年相處,長期抗戰,一定要互相關懷忍讓,一上來就打敗仗,以後怎麽辦呢。
茹容均,你必須沉得住氣。
第二天下午,她同蘇成坤說:“我昨天看到鎮上有一間蛋糕店,你替我買些回來吃。”
“我這就去。”
“還有,頭發那麽長了,理一理發才回來。”
蘇成神隻得說:“遵命。”
他有愧於心,故此千依百順,言聽計從,容均不禁擠出一絲笑意,這倒好,以後就以這個鉗挾他。
他離去沒多久,就有汽車駛近的聲音。
容均打開門迎客。
那一定是貝茜莊遜。
果然,下車來的是一名嬌小娟秀的外國女子,粟色頭發,象牙色皮膚,衣著十分得體。
她前來與容均打招呼。
容均先發製人:“莊遜女士,你何不大大方方打電話來,相信你一定還記得此處電話號碼,這字條太孩子氣了,請進來坐。”
對方揚揚眉毛:“蘇成坤不在嗎?”
“他故意避開了,好讓我們女孩子談談,其實他結過婚的事,我們都知道。”
容均在廚房裏用茶點招呼她。
忘了拿茶匙給客人,貝茜莊遜站起來,拉開其中一格抽屜,取過茶匙用,什麽東西放在什麽地方,她比容均更為清楚,這間屋子根本是她布置的。
她朝容均笑笑,似是示威。
她開始說她的故事:“我與蘇成坤相識——”
容均打斷她,“我可是一點興趣也無。”
貝茜訝異,“那麼,你為何請我進屋?”
“因為我想同你說,讓我們好好生活,忘記過去,努力將來。”
貝茜意外,“你不想知道我與蘇成坤分手的原因?”
容均擺擺手,“我想賭一賭運氣,請恕我信心十足,或許我與蘇可以白頭偕老。”
貝茜沉默了,“那麼,我柱作小人了。”
“不,”容均溫和地說:“你隻不過想交個朋友。”
貝茜啞然,“多謝你讓我下台。”
兩個人說得好好的,本來事情就可解決,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大門嘭一聲推開,她倆回頭一看,是蘇城坤回來了。
他鐵青著臉,指著前妻,“滾,滾出我的屋子!”
貝茜見到他,馬上跳起來,不知怎地,順手抄起一把切肉刀,擋在胸前自衛。
簡直可以用仇人見麵,份外眼紅這八個字來形容他們,為何如此不堪?
隻聽得蘇成坤咬牙切齒罵道:“你害我還不夠?如今陰魂不息,前來糾纏,我名譽為你所毀,我財產為你所謀,你尚未心足?”
那見茜莊遜一步一步退後,尖刀護在身前,她歇斯底裏叫:“那隻不過是公道的賠償!”她忽然脫下外套,伸出手臂展示給茹容均看。
容均視線落在她左臂上,不禁愣住,隻見手臂上橫切一道道凹凸刀疤,糾結錯纏,驚心動魄,醜陋萬分。
“這,這都是你丈夫幹的好事!”
蘇成坤狂叫:“滾出去!滾出去!”
茹容均實在忍不住,大力摔出一隻平底鍋,發出巨大當一聲,“你們兩人閉上嘴!”
廚房終於靜下來。
可是他們四隻眼睛仍然發出綠油油的光芒,充滿怨毒,隨時想把對方置於死地。
茹容均歎口氣說:“我來送客。”
她已明白發生過什麼事。
容均伸手過去,“把刀給我。”
貝茜才把刀還給容均,蘇成坤一撲而上,大力掌摑前妻,容均擋在前麵,臉上手上中了好幾掌,痛人心肺,隻得尖叫:“蘇成坤,你再不住手,我報警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