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紙嫣就有些心神不定,前一段時間一直陷在情感糾葛之中,搞得昏頭漲腦,班也沒怎麼好好上,上司要是想把她裁掉,起碼可以找出一百條理由來。處裏就她和小吳兩個女人,不是她走還有誰?
晚上,紙嫣躺在床上盯著臥室的天花極發呆。
老麥收抬起桌上的東西走過來問:
“怎麼啦,你看上去好像不高興?”
紙嫣說:“單位裏要裁人。”
“要裁也不會裁你。”
“你怎麼知道不會?”
老麥親著她光滑的皮膚不想再和她談下去,他把手伸進被子裏去摸她非常豐滿的乳房。平時隻要一碰她那個地方,她就不再鬧了,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也都不記得了,會特別主動地湊過來親他。
可是,今天這一招卻不靈了,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渾身上下冷冰冰的。
老麥說:“好了,別不開心,就是在家呆著也沒什麼不好啊。”
紙嫣卻說:“那不行,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老麥洗完澡回來,看見紙嫣仍氣鼓鼓的,就抱住她哄她。他說反正天下又不是就那一家單位,這個單位不行,就換另一家。紙嫣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支起身子問丈夫:“噯,你說咱們給他送點錢行不行?”
“行啊,不過得悄悄的,別讓別人知道。”
紙嫣利用午休時間去找了一趟年處長。她知道年處長有睡午覺的習慣,很少有人敢在中午去打擾他。去之前紙嫣已經打算好了,把手裏那個事先準備好的信封往他桌上一放,轉身就走。
一這件事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有些難度,紙嫣從中午吃飯就開始感到緊張,她覺得所有人的表情看上去都跟平常不一樣。她站在食堂窗口打飯,打飯的那個戴白帽子的小姑娘,特意伸出頭來看了她一眼,紙嫣覺得自己的陰謀好像被什麼人看穿了。她低著頭匆忙打了點西紅柿炒雞蛋,找一個角落獨自坐下來吃。
中午辦公樓裏靜極了,從窗口可以看出外麵正在刮大風。紙嫣走來走去,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走了幾個來回,最後她才下決心。她兜裏揣著一隻信封,裏麵裝著一疊鈔票。
她想,事情能否成功、就看今天這一招了。一個鍾頭之後她將知道結果。紙嫣走在通往年處長辦公室的路上,緊張得牙齒格格打顫。樓道很寬,兩邊的木門全都緊閉著,短短的一段路,紙嫣走得兩腳發軟。
4
傍晚,紙嫣滿身疲倦地回到家,人還沒進家門,家裏的喧鬧聲就已傳出來,遠遠地在樓下就能聽到。老麥家的房子臨街,四樓的一個窗口人影晃動,不斷有笑聲、音樂聲傳出來,左鄰右舍都知道老麥家來了客人,紙嫣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紙嫣站在門口按門鈴,她連從包裏掏鑰匙開門的勁兒都沒有了。門開了,燈下站著個妖形怪狀的女人。她看到紙嫣,衝她笑了一下,讓她進來,有點反客為主的意思。
客廳裏聚著一群男女,正在興高采烈地談論著什麼。紙嫣隻簡單跟他們打了個招呼,推說自己不舒服,就進了臥室。她很想出去衝把澡,可一想到要穿過客廳才能到衛生間,就又不想動了,她不想再見到那些人——沒心情。她就這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隔壁房間刺耳的笑聲不斷地穿透牆壁縫隙飄過來,紙嫣感到自己好像睡在一艘動蕩的船上,船上有許多人都醒著,隻有她睡著了。船艙裏很黑,而四周的環境卻很亮,時常有黑色的人影從窗口晃過,他們都是些妖形怪狀的影子。
然後,有一張臉湊過來對紙嫣說:“你什麼也不用給我。”說完他捏她的手,手裏有一隻粉藍色的信封。
紙鈔從信封裏滑了出來。
它們很新,很漂亮,但是太少。
那隻手隔著衣服捏捏她的乳房,紙嫣注意到房間裏的植物長很旺。好大,他說,我我喜歡這裏長得大的女人。紙嫣像是沒聽明白似的彎腰去撿掉到地上的那些錢,一張兩張三張……她故意拖延時間,眼前植物瘋長,窗簾低垂,她想到小吳,小吳的身體這時與自己的身體合二為一(小吳沒有渾圓的胸脯卻有渾圓的屁股,據說男人都喜歡這種微微上翹的屁股)。小吳的上衣微微解開兩個鈕扣,正好能容納男人的一隻手。年處長人很瘦手勁卻很大,小吳在這種時刻是怎樣表現的呢,是撤嬌還是快樂得叫出聲來,眼睛是閉著還是睜著,說話或者不說話,忸怩或者不忸怩……
從年處長中午睡覺的那個房間出來,紙嫣想,他大概不會開掉自已了吧。他們什麼也沒談,但紙嫣覺得他應該是明白的。
不知過了多久,客廳裏的人好像已經散了,沒有一點聲音。老麥過來想要表示一下,但紙嫣一定要他去洗手。
“你今天這是怎麼啦?”老麥這才發現紙嫣的情緒不對頭。
紙嫣推開他,頗不耐煩地說:“什麼怎麼啦?叫你洗個手就跟要殺了你似的,瞧那幾個女人,看著都髒。”
老麥說:“她們髒,就你幹淨?”
紙嫣不理,掀開被子翻身下床直奔衛生間而去,留下老麥一個人坐在黑暗裏發呆。衛生間的玻璃上蒙著一層水霧,紙嫣看到有許多雙眼睛跟著自己一起哭。
5
單位裁員的事據說又推遲了,都傳要到明年下半年精簡機構的事才能正式開始搞,現在就開始人心惶惶未免太早了點。有了這個半真半假的消息做底,處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都傳小吳正在努力活動,想往另一個單位調。小喬本來就是從別的單位調來的,她活動能力極強,把調來調去這種難度極高的事當遊戲,紙嫣卻內向本分得多,不求別的,隻求保住飯碗。
近來紙嫣在年處長那裏很得寵,老年除了在沒人的地方摸摸她,倒也沒把她怎麼樣,紙嫣的工作照常做,對年處長不冷不熱,保持一定距離,但也不敢得罪他。老麥一直忙著在外麵掙錢,經常忙得昏天黑地,動不動就十二點以後才回家,紙嫣都已經習慣了。
做情人時,老麥是個好情人,但情人一旦變成丈夫,似乎一切都變味兒了。結婚後他什麼都沒變,還是一派單身漢作風,動不動招一大幫人到家裏來,聚會,吃喝,看碟,吹牛,問他總說是在談藝術。
有時他躲一個什麼地方去寫東西,可以一星期不回家,說在某某飯店住著,忙完活兒就回來,就這麼一句話,人就不見了。紙嫣是個有規律的女人,她喜歡每天上班下班,把家收拾得幹幹淨淨的等丈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