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中華第一教堂

暮年的張學良坐在輪椅上,肅穆地仰望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受難基督的畫像,陷人久遠的沉思。畫外音:

“我不隻一次地望著您那獻身的畫像而祈禱,您那偉大的形象告訴我:在您為終生奮鬥的崇高的精神境界而受難的時候,您的靈魂是平靜而安然的。但是,我想不出邪惡勢力要您受難的那一刹那您是怎樣的感受?由此,我想到了自己,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受難和洗禮中,尚能平靜地對待一切。然而,當我聽到軍事法庭決定審判我的那一刹那,我真想怒指蒼天大吼一聲:‘天哪!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接著,我又聽說軍界泰鬥李烈鈞出任審判長,原西北軍的幹將鹿鍾麟、滇軍名將朱培德為審判官,我又才禁不住地大聲冷笑起來!……”

漸漸隱回一九三六年歲末的南京。

疊印字幕:南京 一九三六年歲末

南京軍事法庭會議室

一位身著戎裝、肩扛上將軍階的將軍在暇鵝踱步。

疊印字幕:軍法庭審判長 李烈鈞上將

有頃,一位中年軍官走進:“審判長,參加會審的審判員朱培德上將、鹿鍾麟上將到了!”

李烈鈞客氣地:“請進!”

中年軍官退下頃許,朱培德、鹿鍾麟走進。

李烈鈞手指沙發:“請坐!”

朱培德、鹿鍾麟遵命落座。

李烈鈞望著鹿鍾麟,為難地:“瑞伯,這件事您看咱們究竟應該怎樣辦才好?”

鹿鍾麟似有準備,答說:“問而不審是上策,審而不判是中策,問、審、判全承擔下來是下策,咱們應該力守上策,不得已適當地兼取中策,下策萬不可為。”

疊印字幕:軍事法庭審判官 鹿鍾麟上將

李烈鈞點頭稱是:“有道理!”

朱培德搖了搖頭:“說句實在話吧,願望歸願望,能否實現,還得取決於委員長。因此,我提議開庭之前,李審判長應晉見委員長,聆聽要旨。”

疊印字幕:軍事法庭審判官 朱培德上將

李烈鈞微微地點了點頭。

蔣介石官邸客室

蔣介石依然躺在安樂椅上客氣地:“李審判長,您是軍界有影響的泰鬥,素有治軍有方的聲譽。您看,對張學良一案將如何處理呢?”

李烈鈞:“張學良發動西安事變是‘叛逆’行為,有謀害主帥的打算,但能悔改,並親送委員長回京。我個人的意見:願委員長寬大為懷,赦免他的處分而釋放他。”

蔣介石為之一怔,木然不語,側首看著一邊。

李烈鈞有些惶恐,忙解釋:“我國曆史上有兩個人:一個是齊桓公,他不追究管仲對他曾有射鉤之仇,卻拜管仲為相。另一個是晉文公,寺人披幾次要謀害他都未得逞。後來有人要謀害晉文公,寺人披聞之趕到晉文公處告發。晉文公先不見他,經寺人披說明來意之後,晉文公寬恕他,並接見他。晉文公終於免受一次暗害。這兩樁曆史事件可否作為本案的參考,請委員長核示。”

蔣介石依然未置可否。

李烈鈞慌忙起身,誠惶誠恐地:“關於此案,我將依軍法審理!”

蔣介石嚴肅地:“這就對了!您是我黨的老同誌,應該懂得這樣的道理:法是治國、治軍之本,絕不可以私人情感代法,更不能以曆史掌故解釋法,惟有如此,才能真正做到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李烈鈞:“是!”

蔣介石:“此案關係重大,請君慎重審理之。”

李烈鈞:“是r”轉身退下。

宋美齡從內室走出,有情緒地:“阿哥子文、顧問端納先生打來電話:要求見委員長!”

蔣介石冷笑:“不見!”

宋美齡大驚:“為什麼?”

蔣介石:“國事繁忙!”

宋美齡生氣地:“什麼國事繁忙?我看你是沒有勇氣見他們!”

蔣介石:“笑話!今天,看著夫人的麵子我見他們。前提:僅此一次!”

南京大街

一輛轎車飛馳在大街上,嚇得行人慌忙躲閃。

化人轎車後排:宋子文、端納並排而坐,表情嚴峻。

端納:“這些年來,蔣先生說話有多少是算數的?”

宋子文:“在對待政界、軍界的新老對手,他可以翻手為雲,理手為雨,但是,他絕不可以如此對待親戚、朋友,外加我們還是救他回京的恩人!”

端納:“對!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我們是要向他討個信義;用我們西方人的話說,要向他討個公理!”

蔣介石官邸客室

宋美齡心煩意亂地:“達令!你為什麼要公審漢卿呢?”

蔣介石:“這不是我的意思嘛!”

宋子文一步怒氣衝衝地走進:“請間這是誰的意思?”

端納大步跟進,異常憤慨地:“蔣先生,請問時下的南京,有誰敢悖逆你的旨意?”

蔣介石漠然地一笑:“照你們二人的說法,我豈不是中國當代最大的獨裁者了?”

宋子文、端納被這突然的反問搞得不知所措。

蔣介石碎然變色:“以往的教訓,就是有法不依,依而不辦,從上到下都在看著我的眼色行事,聽著我的口音去辦事,結果是各行其是,可以隨意地扣押領袖!更不能容忍的是,竟然還有人同情這些犯上作亂者。像這樣無法無天的局麵,我們還能再繼續下去嗎?”

宋子文強忍著怒火:“今後,以人代法的事能否杜絕?我要拭目以待。今天,請委員長告訴我這個保人:公審漢卿的目的是什麼?”

蔣介石:“重振綱紀,進而昭示天下:法是無情的,無論犯法者是誰,都要繩之以法!”

端納聞之大驚:“請問蔣先生,軍法公審之後,你還打算放漢卿回西安嗎?”

蔣介石悵然搖首,緩和了一些氣氛:“就我的本意而言,是不同意公審張漢卿的;如果再讓我像他那樣扣押他,無論如何我是做不出來的。”

宋美齡急忙打圓場:“委員長的意思是清楚的,為了維護法律的尊嚴,公審這種形式還是必須的。而例行公審這種形式之後釋放漢卿,那也是不言而喻的。”

宋子文不無鄙夷地“哼”了一聲:“用老百姓的話說:騎驢看唱本,我就走著瞧了!”旋即轉身,大步走去。

端納憤怒不已地:“作為顧問,我不得不提醒委員長:考驗領袖人格的時候到了!”遂轉身大步走去。

宋美齡為難地搖了搖頭。

蔣介石再次冷漠地笑了。

宋子文公館客室

張學良頗有情緒地:“在西安,各界人士強烈要求公審他,我頂住了!而今,他卻以重振綱紀、維護法度為名,竟然組成軍法會審團,公審我張學良!”

宋子文汕然地:“漢卿,既然他要這點麵子,你就損傷一些做人的自尊吧!”

張學良:“莫說損傷我做人的自尊了,就是犧牲我張學良的一生也在所不惜!”

宋子文:“不要想得太多了,公審之後就可以回西安了!”

端納忙補充道:“這是蔣先生,還有蔣夫人,當著我和T.V的麵講好的。”

張學良冷笑:“我希望他這一次說的是真的。”

蔣介石官邸客室

戴笠發牢騷地:“校長,時下的宋公館門庭若市,完全變成張學良會客的地方了!”

蔣介石:“這點人情還是要給的。不過,萬事都有個度,到了人情還盡的時候,他張學良就不能再會客了。”

戴笠:“校長,我明白了,學生如何把握好您說的這個度呢?”

蔣介石:“明天,軍事法庭會審張學良,自這一天起,他就不是待罪之人,而是一位名副其實的罪人!”

戴笠:“他所享受的待遇呢?”

蔣介石:“這還用問嗎?”

戴笠:“是!”

宋子文公館

譚海站在穿衣鏡前,有情緒地為張學良穿戴戎裝。

張學良由穿衣鏡中看到譚海生氣的表情,嚴肅地說:“用咱們東北話說:不準像死了爹娘似的聾拉著個臉!要拿出慷慨赴刑場的英雄氣概,昂首走進他們的審判庭!”

譚海下意識地摸了摸別在腰中的手槍:“副總司令,這口窩囊氣我真的咽不下去!真想……”

張學良:“不準胡鬧!記住:寧肯讓他對不起咱們……”

譚海含著淚:“咱們也不動手!對嗎?”

張學良點了點頭:“打起精神,送我上軍事法庭!”

宋子文公館大門外

一輛轎車停在大門口,譚海身著戎裝站在轎車旁邊。

張學良全身戎裝,走到門口與送行的宋子文用力握了握手,鑽進汽車,一揮手:“走!”

轎車向前駛去。

宋子文目送轎車遠去,他驀然轉身,命令地:“把我的轎車開出來!”

一輛黑色的轎車駛出大門,守門人急忙上前打開後車門。

宋子文怒氣衝衝地鑽進汽車:“快!軍事審判庭。”

黑色轎車飛似的向前駛去。

守門人小心地把大門關死。

有頃,張學思快步走來,有禮貌地叩門。

守門人:“你是張少帥的弟弟吧?來得真不巧.他剛剛坐車出去了!”

張學思:“他什麼時候回來?”

守門人:“這可不是我該知道的事。你沒事,就在門外等著吧!”

張學思歎了口氣,遂坐在了門旁的椅子上。

軍事法庭大門口

門內門外,站著荷槍實彈的警衛和哨兵,一派肅殺之氣。

有頃,一輛轎車戛然停在大門口。譚海跳下轎車,打開車門。

張學良從容地走下轎車,用那威嚴的目光巡視一下,遂驕首昂視地走進大門。

譚海尾隨其後,大步向大門走去。

這時,從旁邊走來兩個彪形大漢,攔住去路。

譚海嚴厲訓斥:“豈有此理!竟敢攔副總司令的副官,你們不想活了!”

大漢甲:“好大的口氣!告訴你:我們是奉蔣委員長的命令行事的。來人,下掉他們的槍!”

轉瞬之間,譚海及保鏢的槍全被這些人下掉。

恰在這時,宋子文的轎車戛然停在門前,司機麻利地跳下車,打開轎車後門。

宋子文滿麵怒色地走下轎車,衝著譚海微微地點了點頭,大步走進門去。

譚海看著怒氣衝天的弟兄:“先忍下這口氣,等副總司令回到宋公館再跟他們算賬!”

大漢甲:“做夢吧!你們的副總司令再也回不到宋公館了!”

譚海等大驚失色。

軍事法庭候審室

張學良氣宇軒昂地駐步候審室中央。

宋子文走到張學良身旁,小聲地:“漢卿,我也來了!”

張學良一驚:“子文兄,你來做什麼?”

宋子文:“我要親眼看看他們是怎樣審訊你的!”他說罷,怒目耿立,在候審室踱步。

有頃,審判官鹿鍾麟走進候審室,主動與張學良握手:“漢卿,今天開庭,有話盡管說!法庭內外不許攜帶武器,如身邊懷有武器,可放在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