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誰是大俠(1 / 3)

平安縣城裏最有名的人竟然是一個開麵館的,他是外鄉人,三十多歲,姓劉。他削麵的刀法極為精湛,一碗麵從頭到尾竟然就是一根麵條,大家都稱他為“劉一刀”。

縣城裏最早認識劉一刀的人是“楊寡婦”。那還是一年前,楊寡婦進山采蘑菇,不小心被毒蛇咬了腳脖子。正當她癱倒在地上拚命呼救時,一個男人領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出現在她的麵前,那個男人就是劉一刀。劉一刀先是用嘴為楊寡婦吸出毒血,然後背著她下山把她送回了家。由於傷得挺重,楊寡婦幾乎不能動彈,而她在平安縣城又沒有親戚,她求救的目光便落在了劉一刀的身上。可寡婦門前是非多,而劉一刀父子又是流浪至此的外鄉人,所以劉一刀猶豫了半天,一咬牙拉起兒子要走。六歲的劉根看了看父親,小聲說了句“救人要救活”,劉一刀便留了下來。楊寡婦很快恢複了健康,劉一刀父子也準備告辭。在臨行前那天晚上,劉一刀為楊寡婦做了碗麵條。看著一根便裝滿一碗的神奇麵條,楊寡婦簡直驚呆了。最後她決定給劉一刀提供本錢,讓他們父子在城裏開個麵館維生,也算對父子倆救命之恩的報答。就這樣,劉記麵館開張了,一根就能裝滿一碗的麵條一上市便吸引了眾多食客,劉記麵館很快便轟動全城,劉一刀也成了平安縣城最有名氣的人。

楊寡婦經常往劉記麵館跑,盡心盡力地照顧著劉家父子,劉一刀也時常想著楊寡婦。明眼人早已看出了兩個人之間的情意,最後還是楊寡婦向劉一刀提起了親事。誰知劉一刀猶豫了半天:“我願意倒是願意,可我得問問劉根,看他願不願意。”

“你的事還得問你兒子?”楊寡婦愣住了,“你是他爹還是他是你爹?”

劉一刀苦笑了一下:“孩子他娘去得早,孩子打小跟我吃苦受累,我這輩子絕不能讓他遭罪受委屈,他不同意的事兒我絕不幹,人活著不就是為了孩子嗎?”

楊寡婦愣了半天說:“好,那你就去問你兒子吧。”

劉一刀向兒子提起了和楊寡婦的事,劉根看了看父親,眼淚淌了下來:“爹,當爹的是不是可以隨便換老婆?可當兒子的一輩子都不會換娘!”

劉一刀渾身一抖,一句話也沒有說,之後找到楊寡婦,隻說了一句:“下輩子吧!”

楊寡婦氣得大病了一場,可等她靜下心來卻覺得劉氏父子都是那麼純樸,那麼可愛,想著想著她竟然對兩個人沒有了一絲恨意。她覺得隻要劉根長大了,就會理解他的父親,到那時她和劉一刀的事可能會出現轉機。於是她一如既往地到劉記麵館照顧他們爺兒倆,她相信自己會等到劉根接受她的那一天。可楊寡婦的耐心還沒堅持多久,日本人就打了進來。人們都紛紛逃難,可劉一刀卻堅持不走,他說日本人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飯,他不想再讓兒子受流浪之苦。果然,日本人一進入平安縣城便發現了劉記麵館,而駐軍少佐佐佐木一郎又特別愛吃麵條,劉記麵館的奇特麵條和劉一刀的神奇刀法一下子便吸引了他。每當戰鬥勝利或者有什麼好事,佐佐木一郎便會到劉記麵館大擺“麵宴”,並且每月發給劉一刀二十塊大洋。於是,劉一刀便成了家喻戶曉的漢奸。

這天,幾個日本兵走進劉記麵館:“少佐命令,今天,晚上,做麵。”

劉一刀立即滿麵堆笑:“太君,要來多少客人?”

“兩個人,就少佐和他的朋友。少佐讓我告訴你,先做幾碗麵,他的朋友還一直沒吃飯呢。他要在晚上才能來和他的朋友共進晚餐。”領頭的日本兵說完一揮手,門外的日本兵便押解進來一個人。

劉一刀一下子愣在了那兒,被押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楊寡婦。

“她?”劉一刀指著被押上樓的楊寡婦。

日本兵點點頭:“是的,花姑娘,少佐今晚要和她入洞房,你馬上做麵。”

劉一刀應了一聲,急忙下廚房做麵。他萬萬沒有想到早已逃亡的楊寡婦竟然會落到日本人的手裏,他知道等待楊寡婦的是什麼,可自己卻無能為力。他心亂如麻地做好了麵,親手端到了樓上。

楊寡婦一愣:“你……真的當了漢奸?”

劉一刀苦笑一下:“你不是逃了嗎?怎麼還……”

楊寡婦淡然一笑:“逃!我現在才明白,人家都打進你的家裏了,逃有什麼用?你還能逃到哪兒?劉一刀,我不管你以前怎麼想怎麼做,看在我真心對你還差點兒當了你老婆的份兒上,是男人,你就一刀成全我!”

劉一刀慌忙向後退了幾步,下意識地把一直不離身的柳葉切麵刀向衣服裏掖了掖:“淑珍,別瞎想了,你還是吃麵吧!”

“呸!”楊寡婦一口吐在了劉一刀的臉上:“你個漢奸軟骨頭,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看上了你!”

正在這時,劉根跑上樓來,雙手端起麵碗:“楊嬸嬸,你吃麵吧。”

楊寡婦看著從頭到腳一身新的劉根:“這些都是你那‘日本爹’給你的吧?”

“什麼‘日本爹’?是我爹給我買的,我隻有一個爹。”劉根一眼看到楊寡婦雙臂被綁著,急忙給她鬆開,再次端過熱麵,“楊嬸嬸,快趁熱吃吧。”

“你個小漢奸!”楊寡婦怒喝一聲,一甩手,把整整一碗熱麵全扣在了劉根的頭上。劉根慘叫一聲,疼得摔倒在地。

“兒子——”劉一刀驚叫一聲,柳葉切麵刀閃電般拔出,寒光一閃,楊寡婦木然一挺,“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腦袋滾出老遠,鮮血“呼”地噴了出來。

劉一刀急忙去扶兒子,樓下的日本兵也聞聲衝上樓來,見楊寡婦已經被劉一刀殺了,一擁而上,把父子二人捆了起來。有人急忙跑出去給佐佐木一郎報信,待佐佐木仔細看了看劉根的傷勢,一揮手:“快快的,叫軍醫醫治。”

“多謝太君!”劉一刀滿眼含淚地道謝著,佐佐木一郎來到他的跟前,親手給他鬆開綁繩,“你為什麼要殺她?”

“多謝太君讓人給小兒治傷。”劉一刀“撲通”跪倒在地,“太君,是她把一碗熱麵全扣在我兒子的頭上,她害我兒子,所以我才殺了她。太君,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您殺了我吧,但我求您放過我兒子,他什麼也不知道。”

佐佐木一郎扶起劉一刀:“花姑娘,中國多多的,我隨時隨地都有。你,劉一刀,中國隻有一個,我真正的朋友,我不會怪你的。為了兒子寧願冒著被殺頭的危險去殺人,我的佩服!”

劉一刀再次跪倒磕頭:“多謝太君,多謝太君!”

佐佐木一郎扶起劉一刀:“天色不早了,我也餓了,快去給我做麵吧。”

“是,太君!”劉一刀滿臉感激,從旁邊日本兵手裏接過那把柳葉切麵刀,轉身下樓,進廚房做麵。

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麵端了上來。佐佐木一郎深深地聞了一下香噴噴的麵,陶醉地閉了閉眼睛:“太香了!”然後坐在桌邊,拿起了筷子。

突然,佐佐木一郎停了下來,向身旁的日本兵咕嚕了幾句,那個日本兵轉身下樓,很快,頭部被包紮好的劉根走上樓來。

佐佐木示意劉根在自己身旁坐下,用手摸摸他的小臉:“還疼嗎?”

劉根搖了搖頭:“不疼了。”

佐佐木一郎把手裏的那碗麵推到劉根的麵前:“餓了吧?吃。”

劉根愣住了,他看了看佐佐木,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父親。

劉一刀笑著點了點頭:“快謝謝太君,太君讓你吃你就吃吧。”

“謝謝太君!”劉根說完,舉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很快便碗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