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雋永閣出來,穆聽裳和雙雙空著雙手,來的時候沒有帶任何東西,走的時候自然也是孑然一身,進宮,就像是穆聽裳做的一個非常久遠的噩夢,她本以為這夢不會有醒來的一天了,卻沒有想到老天終究沒有對她太殘忍。盡管身體很疲倦,但是,既然心都死了,那麼剩下的軀殼,穆聽裳必須去為家人做最後的,她能做的事。

父親的失蹤,她會動用一切她能夠動用的力量去尋找。穆家到現在,能依靠的人不多,卻也並不是沒有。沒有人在這個時候撐著她,她就自己撐著自己,不確定可以撐多久,哪怕隻有一天,她不放棄,也算是盡力而為了。

“主子,您出宮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身後是雋永閣和她共守數日的小太監宮女,他們從來沒有遇見過像穆聽裳一樣的主子,沒有架子,待他們極好,就像是對待家人一般。這段日子,可能是他們在這兒深宮中唯一的一點珍貴記憶了,他們都是從小就進宮的粗人,不會說好聽的,隻求得穆主子能保重。

穆聽裳自是知道這些,對於這些個小太監宮女,她也很不舍,可是沒有辦法,她不可能帶走他們,那是不現實的。拉著其中幾個人的手,穆聽裳微笑道:“我沒有什麼東西給你們,這段日子大家都很照顧我,我很感激,穆家,現在的情況大家也知道,我讓雙雙送給大家的東西,也隻是一點的心意,以後大家多保重。”

話落,穆聽裳轉身,頓了頓腳步,她終於得了自由出宮去了。身後是朗朗的跪送聲,她抹著臉上的淚,固執的沒有回頭。所以,她也沒有看見身後遠方,一個寂寥的明黃色身影。

鍾離皓嶽似乎站在那裏許久了,看著她含笑和眾人告別,雖有不舍,但是眼睛裏麵卻是有一種愉悅的輕鬆。她本就不屬於皇宮,是他硬生生的將她抓來,卻沒有給她預期的幸福。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無論他有多少的不願意,都必須放手。

穆聽裳,鍾離皓嶽兒時最重要的記憶,就像今天一樣,在他無能為力的情況下離他而去。下意識的伸手去抓,抓到的也隻是空氣,他從來就沒有得到過,但還是在失去的時候無比的揪心。穆聽裳,如果有一天,朕,不,是我,我可以為你做什麼的話,那麼也好,就算是為我的癡迷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此時的鍾離皓嶽心思如此,等到事情真正發生的那一天,鍾離皓嶽也真真如他所言。

如今的穆府,真的是門庭冷落。和雙雙下了馬車,門口的小廝在看見穆聽裳的一刻,使勁的用袖子蹭了蹭眼睛,“真的是三小姐?!”他驚吼,一臉的不敢置信。穆聽裳輕輕笑了笑,一旁的雙雙瞪著眼睛走到小廝麵前叉腰喊著:“福來!你還在看什麼!快去告訴夫人和管家,小姐回來了!”

“哎!哎!我這就去!”福來歡快的應著,轉身向府內跑去。雙雙被他逗笑,轉身看向小姐,卻見穆聽裳怔怔的望著穆府的匾牌。知道小姐又在傷心,雙雙垂眸,心裏難受極了。

“雙雙,我們進去吧。”穆聽裳緩過神來扯住雙雙的手,雙雙點點頭。兩人一起進府去。

廳堂內,雲雅蘭由貼身的丫頭扶著緩緩的由內室走出,穆聽裳見到雲雅蘭蒼白的麵色和孱弱的身體時一驚,快步走近扶過雲雅蘭,穆聽裳擔憂的問著:“雲姨,你怎麼了?怎麼病成這樣?”一邊的小丫環聞言,便開口道:“二夫人都病了許久了,老爺和夫人出事以後,二夫人到處求人,可是沒有人願意幫助我們!”

“你說什麼!我娘怎麼了?!”穆聽裳一把抓住小丫環的手,力道大得讓小丫環皺眉,她被穆聽裳的臉色嚇到了,哆哆嗦嗦的說道:“夫人在老爺出事的第三天就忽然失蹤了……”

“失蹤了?!怎麼會失蹤了呢!”穆聽裳驚顫的握住雲雅蘭的手臂,淚水簌簌而下,她慌了,徹底的慌了,爹娘都出了事,她該怎麼辦?

“聽裳,你不要著急。”雲雅蘭回握住穆聽裳的手,抬眼示意眾人退下,她拉著穆聽裳坐在椅子上,穆聽裳焦急的看著雲雅蘭,疾聲道:“雲姨,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知道我爹娘在哪裏嗎?”

雲雅蘭歎了一口氣,幹瘦如柴的手輕輕拍了拍穆聽裳的手背,緩緩說:“他們,被謹王帶走了。”

“怎麼會?!”穆聽裳驚呼,“雲姨你在說什麼?你說是鍾離尚染帶走了我爹和我娘?”

“是的。就是他。是他派人要我告訴你,還有一封信要我交給你。”話落,雲雅蘭從衣袖裏拿出一封信箋,顫顫巍巍的交到穆聽裳手中,“聽裳,雲姨無能,不能幫你,但是無論你做了什麼決定,雲姨都支持你。青婉沒了,以後,雲姨就隻有你了。”說到這兒,雲雅蘭不禁悲從中來,自己的一生,沒有得到所愛之人,連自己的孩子都失去了,她欠下的債,怕是上天終於要來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