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蔚和吳景濂離開奉天之後,張榕首先做的就是盡快把鬆散的組織再捏合起來。於是,他與革命黨人張根仁、柳大年等積極策劃組織了“聯合急進會”,以“將以響應南方,牽製北軍勢力,使清帝不敢東歸,趙督不敢獨立”為宗旨,將分散的革命力量聯合起來,在奉天城內傾向革命的各界人士紛紛加入,隨即推選張榕為會長,柳大年等為副會長。從“急進會”這個名稱就可以看出,張榕成立這個組織的意圖,就是完全摒棄靠和平手段革命的方式,選擇依靠武力方式來完成革命。
在急進會成立之後,張榕就派人到遼陽、海城、海龍、興京各地去運動軍警、組織民軍,據說參加革命武裝的人有一萬多,連當地的官吏也不敢擅加幹涉,革命力量隨即再度抬頭。但是,雖然人數眾多,但其戰鬥力尚存疑,更為關鍵的是,既然是搞革命,又是在保皇派眼皮子底下搞革命,張榕這樣大張旗鼓地活動,等於是把所有底牌都亮在了趙爾巽和張作霖的麵前,另外,張榕居然還和已經委身保皇派的袁金鎧打得火熱,這樣來幹革命未免有些兒戲。
對於張榕,趙爾巽可以說是“偵知其謀,憚之彌切”,讓趙爾巽對張榕有點兒無所適從的,自然是張榕的滿人背景。在當時,因為革命黨人與會黨之間的關係,清廷方麵通常將之引導向“滿漢之爭”而不是“政體之爭”,自清廷建國以來,滿漢之間的爭端就一直沒有停過,老百姓也就習以為常。但對待張榕這樣的滿人,清廷就顯得有些慌亂,連滿人都對自己的朝廷不滿意了,這就不能用“滿漢之爭”來搪塞老百姓了,所以不管是北京的清朝皇族,還是地方官吏,都對張榕有點兒沒有辦法。當初趙爾巽成立保安會的時候,專門給了張榕一個有名無實的參議副長的職位,就是為了迷惑拉攏張榕。
除了極力拉攏張榕,趙爾巽還命令張作霖派人監視張榕的舉動,張作霖亦與張榕虛與委蛇。張榕對趙爾巽、張作霖並無好感,因為趙爾巽和張作霖一個是滿腦子三綱五常的封建官宦,一個是大字不識幾個的舊式軍人,對所謂的“共和”一竅不通,他們再想裝得和張榕親近,也裝不出來。但袁金鎧卻不同,他對“共和”是有所了解的,而且與張榕關係篤深,張榕便引為同誌,將組織內部的很多秘密都告訴給了袁金鎧。其實張榕等人準備起義的事情,早就不是什麼秘密,張榕沒有武裝,手握重兵的藍天蔚當初尚且要借助綠林人士,更何況是張榕呢?而綠林好漢們一旦摻和起來,所有的秘密也就很難成為秘密。本來事情就已經是半公開的,剩下的那麼丁點兒秘密也給透露給了袁金鎧,張榕等人幾乎是在掩耳盜鈴一般地籌劃著武裝起義。
這裏要說到袁金鎧和趙爾巽的關係,兩個人其實走得很近,前麵提到吳景濂主持開會,最終革命黨人紛紛退出,最後站出來主持會議的就是袁金鎧。當時在會場裏,剩下的革命黨人幾乎寥寥無幾,袁金鎧幫著一群保皇派撐場麵,等到會議散場,他又跑去見張榕,聲明自己站在革命黨人一邊。這怎麼看都像是在說笑,但張榕卻相信了,並且還把袁金鎧當成組織的核心成員。很多人聽了或許不會相信,但早期革命黨人天真簡單的思維遠不止如此,張榕的表現隻是其中的縮影。
1912年1月23日的晚間,在袁金鎧的再三慫恿下,張榕請張作霖到平康裏得意樓赴宴。張榕此時已經準備要進行武裝起義,而袁金鎧的說法是,古人說“先禮後兵”,先盡量爭取張作霖,如果不能兵不血刃就控製局勢,則在萬不得已下武裝起義。在酒宴即將結束的時候,袁金鎧借故先將張作霖支走,張作霖離開得意樓之後,便派兩名心腹之人在張榕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埋伏。酒席散後,張榕便返回自己的住處,時值東北的冬日,寒風凜冽,天寒地凍,更比平日添了一份肅殺之氣。就在回家的路上,早已在暗地裏埋伏多時的凶徒掏出手槍,衝著張榕連開數槍,血流如注的張榕當場殞命,時年隻有2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