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的野心在一步一步地擴張,隨著東三省都被他據為己有,他便開始將自己的視線投向關內。當時關內的兩股軍事力量是皖係和直係,皖係以段祺瑞為首,直係以馮國璋為首。皖係是北洋軍閥中率先崛起的軍閥集團,代表著北洋係中守舊的一派。直係軍閥則是北洋係後崛起的軍閥集團,雖然馮國璋和長江三督沒有什麼超強實力,但新興崛起的直係軍閥曹錕成為一個最大的未知數。皖係軍閥與直係軍閥之爭,其實是北洋係中新舊勢力之間的一次衝突,而這次衝突卻給張作霖提供了入關的最好契機。
(一)
吉林督軍職位的爭奪,亦是皖係軍閥與直係軍閥之爭。孟恩遠是天津人,自然傾向直係,而張作霖素來和段祺瑞走得很近,就傾向皖係一邊。北京政府準備撤換吉林督軍的消息傳來,孟恩遠急忙派秘書戴藝簞到北京去聯絡馮國璋,馮國璋當時雖然貴為總統,但與段祺瑞有君子協定,便沒有理會這件事。1917年10月18日,任命傳到孟恩遠的手上,孟恩遠便致電北京內閣問訊調動的理由,稱如不回複則吉林將宣布自主,派吉林混成旅旅長裴其勳為獨立軍總司令,並指使吉林各團體電請北京政府收回成命。
此時馮國璋也感覺到,如果以田中玉替換掉孟恩遠,會給直係在東北的勢力造成損失,於是又請北洋係元老徐世昌、王士珍出麵調停。同時,馮國璋又授意直係軍閥王占元等聯合各省北洋軍閥發出聯名通電,以此事牽涉國防、外交事宜為由,請求政府維持吉林現狀。段祺瑞此時正忙於南北戰事,也無心管理東北事務,於是吉林易督的事情不了了之,既不撤換原令,也不準予實施。
張作霖本想借機一口氣吞並吉林,但段祺瑞既然不再過問,他也不好窮追不舍。但張作霖始終咽不下這口氣,正好趁著這個時候對黑龍江派兵,以吳俊升率領第二十九師自鄭家屯突然開赴齊齊哈爾,以武力壓迫黑龍江騎兵第四旅旅長英順、步兵第二旅旅長巴音額,解除了他們二人的兵權,從而完全控製了黑龍江。到這個時候,吉林督軍孟恩遠便被張作霖和吳俊升夾擊,首尾受製,他的日子過得更困難了。
雖然暫時無法吞並吉林,但東三省的局勢已經盡握在張作霖的手裏。在此時,關內的局勢則愈加緊張,段祺瑞的心腹徐樹錚以“接治國防”為由北上麵謁張作霖,希望奉軍能夠聯手皖係打壓馮國璋,從而平定南方,完成皖係“武力統一”的夙願。張作霖對皖係的“武力統一”並不感冒,卻願意幫助皖係達到驅逐馮國璋的計劃。驅逐馮國璋對奉係來說大有裨益,一來在驅逐馮國璋的過程中,奉係可以借機大肆發展自己的勢力,二來隻要馮國璋垮台,孟恩遠便失去了後台,就可以趁勢將吉林收歸己有。
徐樹錚來和張作霖商量入關助皖的事情,可以說是一拍即合,張作霖隨即揮師入關。奉軍入關,著實把馮國璋嚇得不輕,張作霖這股關外勢力自民初便不可小覷,當初袁世凱在時,尚且要破格接見張作霖多番安撫,更何況是無兵無權的馮國璋?1918年2月24日,奉軍扣留了京奉線上的所有列車。25日,奉軍第二十七師第五十三旅抵達灤州,奉軍參謀長楊宇霆帶兵進抵秦皇島,劫走了日本政府根據中日軍械借款協定運抵的步槍27000餘支。26日,張作霖致電北京政府表示已經在部署南征,“此次奉天請領軍械,係奉元首討伐明令,整飭軍隊,為政府之後盾”。
就“武力統一”問題,馮國璋是極力反對的,主要原因是直係的地盤江蘇、湖北和江西正處於南北要衝,南北一旦開戰直係的地盤受衝擊最為嚴重。當時皖係軍閥一家獨大,各省督軍幾乎都站在段祺瑞一方,站在馮國璋一方的隻有以江蘇督軍李純為首的長江三督,後來據說在陸建章的運作下,馮玉祥也開始拒絕參戰。所以奉軍一開入關內,張作霖便提出罷免李純和討伐馮玉祥兩個要求,馮國璋隻好請出趙爾巽,請他去說服張作霖退兵。趙爾巽去見張作霖,該說的話都說了,張作霖不退兵,趙爾巽也沒有辦法。
3月5日,奉軍一部由天津開到廊坊,隨即在廊坊車站開始對往來旅客進行檢查,使中外人士驚愕不已。北京國務院急忙去電製止,廊坊並非戒嚴區,不能夠檢查旅客,但奉軍置若罔聞,依然如故。張作霖則發出通電,表示“出兵扣械,係堅元首主戰之心,兵已入關,無可撤退,長江有事,即可南下應援”,對在廊坊戒嚴一事隻字不提。隨後,張作霖電請北京政府在天壇一帶製定營房以供奉軍進駐,但是不等北京政府複電,便指示奉軍將領在天壇、南城一帶尋找兵房。
因為張作霖的部隊逼近北京,北京城內便傳出流言,說辮子兵複辟的局麵可能將會再度出現。因為張作霖的四女兒張懷卿嫁給了“辮帥”張勳的傻兒子張夢湖,而張作霖的幕僚中也有很多是複辟派,加之奉軍進京時的架勢,與當年張勳率領辮子軍進京時的情勢非常相似。於是,北京城內的很多達官顯貴都紛紛出逃,車站上擠滿了出京的旅客,北京城裏更是人心惶惶,如同是要遭遇大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