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太醫來了。
劉玉嬋連忙重新擺出幾分笑臉來,笑著對太醫噓寒問暖:“這麼大老遠的叫你跑一趟,真是對不住。”
“多謝夫人關心,下官幹的就是這個替人治病把脈的事兒,多跑跑腿也沒什麼的,權當是鍛煉身體了。”太醫也客套一下,例行公事的替她診脈。
而隔壁院子裏麵,謝大夫人正哭天嚎地,雙腿在床上崩的直直的,誰碰一下她都要尖叫出聲,幾乎這房間裏的人全都被她這叫生嚇的不輕,一旁謝大老爺一臉疑惑的道:“真有那麼疼麼?你別是在演戲的吧?”
說著,走上前去,伸手在謝大夫人繃直的腿傷輕輕一戳。
“啊——”
謝大夫人頓時發出了殺豬般的尖叫,疼的冷汗直冒,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指著謝大老爺不停的咒罵:“天殺的!你是想疼死我,然後再重新迎娶一個年輕貌美的回來麼?我告訴你,做夢!”
“看來是真的了。”謝大老爺聞言自言自語的道:“這眼淚鼻涕不是作假,雲熙,你派人去請的大夫來了沒有?要不就從宮裏麵請一位太醫來吧,你娘這一次可能是真的摔傷了。”
謝雲熙從剛剛起,便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隻是神情複雜的看著謝大夫人。
謝大夫人尖叫的時候,他也會感到心疼,但是當謝大老爺開口問他的時候,他卻又覺得這沒什麼,當下點點頭道:“我知道的,爹,太醫已經來了,正在隔壁替玉蟬診脈,等下便會過來替娘治腿。”
謝大夫人一聽立刻就炸了,當場怒道:“老娘我在這邊都痛的快要昏死過去了!你卻叫太醫先給那賤人診脈?她好端端的用的著請太醫來看麼?你這是什麼意思?在你心裏麵,你娘我的一條命都比不上那個賤人是不是?”
她實在是太過氣憤了,不知不覺便將心裏麵的話說了出來。
不管謝大夫人如何認錯,她就是認定劉玉嬋是個‘賤人、’這件事永遠都無法更改。
謝雲熙聽了這話,一顆心瞬間便涼了半截。
那因為謝大夫人受傷,而產生的一絲心疼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他冷冷的看著她,淡淡開口道:“娘,你這個人從來都不肯設身處地的替別人著想,你剛剛摔傷的時候,下人進來稟報,驚著了玉蟬,她閃了腰,連路都走不了了,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著想,太醫自然是要先給她診脈!再說爹也給你請大夫了呀!”
“原來……原來是這樣啊……”
謝大夫人聽到這裏,關心自家孫子安危的心情又占了上風,說話的口氣也變軟下來,她無可奈何的開口道:“算了算了,我不跟她計較了,太醫先為她診脈就為她診脈吧!我多疼一會兒,也沒什麼的。”
說著,嘴裏麵便哎呦哎呦的叫了起來。
謝雲熙看著她演戲的樣子,隻覺得內心從來沒有此刻這般的複雜。
對於這個母親,他總是時時刻刻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每當他對她產生一絲期待的時候,謝大夫人總是能夠用她的行動與行為,將他一顆火熱的心澆滅。
再也生長不出一絲信任來。
謝大老爺在一旁見到氣氛有些尷尬,便笑著上前打圓場道:“夫人,雲熙,你們兩個人都少說兩句,大家都互相體諒一些吧!雲熙,你也不要怪你娘,她是真的很想見到孫女,但是人又從府裏麵進不來,就隻好出此下策了,為此還摔傷了腿,你就不要再責備她了,否則,她心情不好,傷口也很難恢複好的,你也不希望你娘以後走路出問題吧?”
謝雲熙聞言這才臉色緩和下來。
但他仍舊看著謝大夫人,語氣涼涼的道:“剛剛玉蟬一直在勸我,叫我早早過來看望你,太醫來的時候,她要叫太醫先為娘親診脈,寧願自己往後靠,是我勸了半天,她才勉為其難的答應的,她總是那麼小心翼翼,又那麼體貼入微,總是為別人著想,而娘你呢?口口聲聲的罵她賤人,你罵她的時候,可有想過我心裏麵的感受?有想過孩子心裏麵的感受?你覺得孩子會喜歡一個口口聲聲罵生她養她娘親為賤人的人?”
謝大夫人被這番話說的啞口無言。
神情也訕訕的。
她想張口道歉,可是話到嘴邊上,卻是怎麼樣都說不出來,最後隻好借著叫喚傷口之痛而遮掩過去。
謝雲熙看著她,內心充滿了深深的失望。
卻在這個時候,外頭有人稟報,說是太醫來了。
謝大老爺連忙站起身來,親自去將太醫請了進來,拱手作揖的道:“太醫啊!內人的腿摔傷了,你可一定要幫幫她啊!你就幫幫她吧!千萬不能叫她落下殘疾來。”
“我得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傷。”太醫聞言當即開口道。
“好,您請看。”謝雲熙連連點頭,將太醫請到了床前。
謝大夫人看到太醫終於來了,心中頓時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連連叫著太醫,這個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腿傷越發的嚴重了。
太醫走上前來,放下醫藥箱子,然後掀開謝大夫人的褲腿,見到右邊膝蓋以及整條小腿都變得紅腫無比,當即神情就變得嚴肅起來,然後伸出手去,慢慢的一寸一寸撫摸。
“啊——住手!住手!”謝大夫人又一次發出了殺豬般的尖叫,企圖將太醫推開。
“夫人,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麼給你看病。”太醫聞言一臉無可奈何的開口道:“我得摸骨啊!萬一骨頭斷了還得要接骨頭呢!你再這樣那我可就走了,你們另請高明吧!”說著,便想站起身來離開。
“太醫,別衝動!別衝動!”謝大老爺與謝雲熙連忙將太醫按住,並且連連道歉:“內子脾氣火爆,又因為摔傷而疼痛難忍,說話是太過分了一些,還請太醫您能夠諒解一下,我們是沒有人懷疑您的醫術的!還請接著為內子診脈吧!”
謝雲熙也開口道:“是啊太醫,您放心摸骨好了,我們不會叫母親傷害你的,等下她再叫,我便堵住她的嘴巴。”
說著,脫下襪子來拿在手裏麵。
“雲熙!你要幹什麼!”謝大夫人聞言兩眼警惕的看著他。
“等下你再叫,我就用這個堵住你的嘴巴。”謝雲熙麵無表情的開口道。
謝大夫人聞著那臭烘烘的襪子,當即張嘴幹嘔了一下,隨即連連擺手,道::“我不治了!我不治了!你叫太醫趕緊走!我不治了!”
“這可由不得你了。”謝雲熙聞言冷哼了一聲,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道:“連這一點苦都承受不了,母親您有什麼臉麵自稱是謝家人?還有,您若是不想一輩子都坐著輪椅無法走路的話,那你就任性下去吧!我們什麼都不管了!”
說著,便丟掉手裏麵的襪子,轉過身去,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謝大夫人見狀驚呆了,反應過來後立刻聲嘶力竭的大聲呼喊起來:“雲熙!雲熙!”
可是謝雲熙已經走到院子裏去了,頭也不回,腳下的步子也邁的更大了。
謝大夫人沒有法子,忽然用盡渾身力氣,大聲的朝著外頭呼喊道:“雲熙!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謝雲熙猛的停下了腳步。
屋子裏麵,床鋪上頭,謝大夫人已經是淚流滿麵。
謝大老爺看著妻子淒慘的樣子,不由的微微在心裏麵歎息一口氣,也幫著開口勸道:“雲熙,你回來吧,你娘她已經知道錯了,而且,你不在這邊,她是絕對不會好好讓太醫看病的。”
“她要死,要拿自己的身體做要挾,我有什麼法子?”謝雲熙猛的回過頭來,看著謝大老爺道:“難道身為她的兒子,我就必須要事事都聽從她的意思?就不能有自己的思想麼?”
“雲熙,你回來……”謝大夫人淚流滿麵的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