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莊距江州城百餘裏,莊子裏千百戶人家,俱是紅牆高瓦,莊外綠樹成蔭,小溪潺潺,端得是一個好去處。

過不幾日就到了商榮商老爺子的壽誕,商榮號稱“賽孟嚐”,在江南德高望重,門人莊客遍布江南,據說方臘未發跡前老爺子已經是江南鹽幫翹楚,後金盆洗手,買下商家莊坐起了大地主。昔日方臘也要給老爺子幾分薄麵,論威望,江南無人能出其右。

老爺子的七十壽誕自然要辦的風風光光,半月前,商家莊已經張燈結彩,迎客的彩棚搭到了幾裏之外。

這一日,商家莊東邊大道上,幾輛豪華車駕慢慢馳來,均是四匹馬以上的馬車,馬夫穿綢掛緞,車轅上侍女輕紗曼妙,馬車旁幾十匹快馬膘肥體壯,神采不凡,馬上護衛背弓掛劍,氣勢迫人,那排場那氣勢看得迎客莊客一陣乍舌,暗忖江南何時出了這般了不起的人物?這也囂張的有些沒譜兒吧?那馬車是你想用幾匹馬就用幾匹嗎?這要是被人出首上去,再大的勢力也架不住朝廷的一紙文書啊?

心裏嘀咕是嘀咕,還是笑臉迎上去,更有莊客飛奔入莊,向莊裏執事的幾位少爺稟告。

蝶兒從馬車上跳下,心裏暗暗偷笑,能把紈絝騙到這裏已經大功告成了一半,看那紈絝的脾氣,十九是要和這些江湖人物發生爭執的,這裏的人哪管你有錢沒錢?這裏,拳頭才是硬道理!

“公子,您是……”莊客點頭哈腰,頗為恭謹。

“小哥兒,借一步說話。”蝶兒拉著莊客到了僻靜處,塞給莊客一把銅錢,陪笑道:“小哥兒,我家老爺是做生意的,京城來的,久聞莊主大名,特來一見……”

聽到這兒,莊客神氣馬上就變了,搞半天是一土財主啊,還是北方人,就算有些財勢,到了這江州地頭兒也不過是無毛的鳳凰而已,何況若是真有財勢,還能自己巴巴跑來和老爺套近乎?早尋江州官麵兒上的人引見了。不過看看手裏的百十文錢,莊客還是笑道:“好說好說,既然如此,我隨便給公子編排個身份就是。”

蝶兒笑著道謝,莊客回到迎賓棚,大筆一揮,河北通天幫應運而生,蝶兒和紈絝一行人成了河北通天幫來人,莊客暗自得意,如此編排下,倒顯得老爺名頭更響,就是北方綠林道也曉得老爺的名聲。

馬車緩緩向莊子前行,莊子裏卻又匆匆跑出一名唇紅齒白的後生,到得近前客氣的和蝶兒寒暄,原來卻是商榮二子商維揚,聽得蝶兒自報“河北通天幫”,商維揚就是臉色一變,再有旁邊莊客在耳邊嘀咕幾句後,商維揚馬上冷了臉,“哼”了一聲轉身進莊,把蝶兒晾在當場,蝶兒一陣氣惱,商家莊似乎不像師傅所說這般好客。

車廂裏紈絝大吵大嚷,“為何沒人迎接老爺,方才那不懂禮數的小畜生是什麼人!”時,蝶兒滿心鬱悶會之一笑,第一次覺得紈絝罵人時透出幾分可愛。

蝶兒一行人被安排在了一處偏僻的院落,估計這還是紈絝大把銀錢灑下的結果,若不然,是斷然不會分給他們獨門獨院的。

蝶兒一連幾日,都溜出去打探,終於聽到一個令她欣喜若狂的消息,田放歌已經下過帖子,言道商老爺子壽誕之日定來賀壽。

而在院中見到那些背刀挎劍,氣勢凜冽的勁裝漢子,蝶兒更是滿心興奮,這,可不就是自己想象的江湖!

但這幾日蝶兒更有煩心事,就是那該死的紈絝,整日追問何時才能見到商榮談他那個古玩的大生意,險些逼得蝶兒發瘋,更令蝶兒有些擔心的是,這幾日總有些鬼頭鬼腦的漢子在院門附近窺探,雖然蝶兒也想紈絝倒大黴,但有幾名漢子眼神淫邪,令蝶兒心神一緊,這才想起草莽中哪見過這些俏麗的侍女,隻怕會有人動什麼歪心思,此時的蝶兒,暗暗後悔自己的決定,為圖一時之快陷人於危地,幾次勸紈絝離去不果,後來想想田大俠也會到此,還有一些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想來也不會容宵小胡為,蝶兒想到這兒才微微安心。

至於解救那些侍女的念頭,蝶兒再不想提起,那****可是出了一個大糗,一****和幾名侍女閑談時無意間說起,自己可助她們離開紈絝,並言道若缺銀錢,百十貫錢自己還拿得出。

誰知道幾名本來嬌笑可人的小侍女馬上冷了臉,看她的眼神就仿佛看怪物一般,一名侍女冷冷道:“姑娘說笑了,姑娘可知道能服侍我家主人是多大的福氣?是多難得的機緣?姑娘可知道我等為了能有這一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又有多少姐妹被裁退後每夜以淚洗麵?姑娘雖然和我家主母交好,但卻也不該汙蔑我家主人,免得以後後悔!“

蝶兒隻聽得瞠目結舌,再說不出話,看幾名小侍女表情,絕不是作偽,提到那紈絝時那份狂熱的虔誠,還有對自己的冰冷,仿佛紈絝在她們心目中就如同神祗一樣,容不得別人半分破壞。

蝶兒當時狼狽告辭,心中鬱悶難當,怎麼世上的好女子都瞎了眼麼?為何都對他這般眷戀!不過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對紈絝的厭惡,似乎也在慢慢消失。

轉眼間幾天時間過去,到了商榮壽誕之日,一大早,蝶兒就被震天的鑼鼓聲驚醒,揉揉朦朧的睡眼,紈絝那囂張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一大早奔喪啊!過壽了不起嗎?等老子七十大壽請遍天下勾欄,大海西邊的不列顛王國聽過嗎?老子到時候把他公主搶來唱歌助興!”綠裙少女清脆的嬌笑聲也跟著響起,這是每日蝶兒必經的“起床進行曲”。

或許習慣成自然,聽著紈絝那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論調,蝶兒隻是笑笑,很有趣的一個人,就是囂張也囂張的很有“型”,對就是紈絝說的,“有型”,幾日來,蝶兒倒有些相信了綠裙少女的話,紈絝確實見識淵博,不是自己最初心目中那個土財主,若不是太過囂張,蝶兒或許對他印象還能好上幾分。

蝶兒笑著穿衣,自然看不到綠裙少女“咯咯”笑著在床上打滾,也聽不到綠裙少女膩在紈絝懷裏撒嬌時的話語:“相公你囂張的樣子好好笑,七巧太喜歡了!以後相公就這樣囂張好不好?等回京城相公直接去砸了蔡京的府邸,嘻嘻……”

紈絝無奈的搖頭,低語了幾句什麼“你再說我就不扮土財主……”之類的話,蝶兒就更不會聽聞了。

……

梳洗後用過早飯,蝶兒和橙橙出了房,卻見正房裏紈絝和綠裙少女正有說有笑的走出來。

“姐姐,穆公子,你們這是……”蝶兒有些緊張的迎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