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光聽了蕭天成的話,卻是滿不在乎的笑道:“若真能和此女交手,也不失為一大樂事!”雙腿用力夾了幾下馬腹,呼喝坐騎加速。
蕭天成看看他那一臉向往的神色,無奈的搖搖頭,勸是勸不住的,也隻有盯緊了他,莫惹出什麼亂子才好。
遼軍速度極快,片刻間已經奔出幾十裏,前方是大片大片空地,那是麥田被收割後留下的桔梗地,大片空地中點綴著稀稀拉拉的豆田,前方夜幕中隱約可以看見扈家莊的點點燈火。
“當……”鍾聲響起,自是報警樹下的哨探發現了遼騎蹤跡。
耶律光在軍中閑談時聽將官們提起過宋人村莊有報警鍾的事情,聽得鍾聲,大聲問蕭天成:“蕭大哥!宋人知道咱們到了吧?哈哈,有趣!”
蕭天成笑笑,呼哨一聲,騎兵快速向扈家莊撲去,在與宋人莊子的爭鬥中遼兵經驗也漸漸豐富,既然已經被發現那就趁宋人倉促時快速進攻,卻是不必理報警之人,以免耽擱時間。
扈家莊北方沒有道路,相比那刺融融的桔梗地,遼騎自然習慣性的選擇走了豆田,雖說戰馬有馬蹄鐵護住腳掌,但也舍不得任其在桔梗地裏快速奔走,大豆尚未成熟,豆秧踩上去軟綿綿的,到處都是馬蹄掠過的沙沙聲。
耶律光拉著韁繩任戰馬在豆秧中縱跳,口中大笑:“踩死宋人的豆子!”
蕭天成聽了他孩子氣的話,忍不住微微一笑,正待教訓他幾句,忽聽前方戰馬大聲嘶鳴,音甚痛楚,接著就見最前麵的騎士紛紛摔倒,後麵的戰馬收勢不及,接二連三的被絆倒在地,騎兵隊伍前端頓時亂做一團。
蕭天成大力勒住韁繩,坐騎長嘶一聲,前身高高立起,被蕭天成拉得疼痛難當,不住嘶叫,耶律光的騎術就沒這般精了,一路疾馳時看他操縱戰馬遊刃有餘,現在可就露了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胯下馬和前麵緊急停下的騎士“砰”一聲撞在了一起,耶律光悶哼一聲,從馬背上重重摔下,在地上哼哼唧唧呼痛。
旁邊幾名將官急忙下馬扶起他,蕭天成卻是沒空管他,聽到前麵軍士呼喝“鐵蒺藜”什麼的,已知原委,皺起眉大聲道:“走桔梗田!”看來宋人學乖了,竟在豆田裏布下鐵蒺藜陣,豆秧覆蓋下自然看不到,哼,看來宋人是甘願把這些豆田放棄了,隻用來布置對抗自己大軍的陷阱。
一陣慌亂後,遼人重新擺開陣勢,數十匹戰馬傷了腳掌,幾名軍兵也被鐵蒺藜紮傷,幸好有重甲護體,均傷的不重,分出一百人隊,護送傷兵傷馬回返,其餘人呼哨一聲,縱馬進了桔梗田,向幾十裏外的扈家莊撲去。
耶律光臉色鐵青,再無開始那興奮模樣,手中握緊長矛,牙齒咬得咯吱響,雙腿用力夾著馬腹,再不發一言。
蕭天成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口中呼喝前軍小心,速度放緩,沒說幾句,忽聽“噗通”幾聲巨響,就見前方煙塵彌漫,地麵上很突兀的多出了數個數十丈方圓的大洞,衝在最前麵的騎兵紛紛栽入了洞中,蕭天成這時才真的吃了一驚,如果說那些鐵蒺藜沒怎麼放在他心上的話,那麵前這一大片一大片的陷馬坑可就令蕭天成心一下提了起來。
正在這時,黑暗中東方不遠處的小土包後,忽然湧出一群弓箭手,隨著一聲鑼響,密麻麻的箭支如雨飛來,幾十名遼人頓時慘叫落馬,其餘遼人大怒,這真是赤裸裸的挑釁了,平原上沒有重步兵在前抵擋騎兵衝擊,竟然直接派出弓手來襲擊騎兵,這不是自己找死嗎?呼哨一聲,如惡狼般向那土包衝去,耶律光也在其中,還未等蕭天成呼喝阻止,又是幾聲巨響,數十名騎兵再次栽入了陷馬坑。
不過東方明顯並沒有挖出太多陷阱,大群騎兵還是蜂擁撲了過去,弓箭手極快的退去,騎兵隊哪裏肯放過,飛速追去,誰知道“噗通”聲不斷,不時有遼騎踩空,落入陷阱,不多會兒,這片平原上多了無數大片大片的陷阱,那些弓手似乎把陷阱位置記得甚牢,東拐西拐,向南退卻。耶律光大聲呼喝:“跟在我後麵!”他甚為聰穎,牢牢記住弓手退卻的路線,緊跟在後,幾百騎跟在耶律光身後追擊弓箭手,其餘大隊卻停了下來,等待統領命令。
蕭天成這時才是真的懵了,這是做什麼?難道這些莊子瘋了?大片的農田就這樣糟蹋掉?看樣子扈家莊北邊的農田有大半都挖了陷阱,難道宋人為了對抗自己的軍兵竟然不惜兩敗俱傷?宋人不就是圖這裏土地多才在這兒建的莊子嗎?現在把大片的農田變為荒蕪又何必?那還不如整莊遷徙回南方,何必在這裏和北國糾纏?
心中疑惑重重,吩咐手下把陷馬坑中軍卒拉出,同時嘴裏連聲呼喝耶律光,奈何耶律光上了火氣,哪裏肯聽,朝弓箭手直追了下去,蕭天成這才驚惶起來,正待策馬追去,忽聽梆子聲響,前方小樹林忽然一陣弩機響聲,蕭天成暗道不好,大喝道:“退後!”喊的卻是晚了,樹林中飛出無數弩箭,慘呼聲中,幾十騎連人帶馬被射翻在地,遼兵頓時亂做一團,紛紛向後退卻。
鑼聲再響,第二輪箭雨卻是射入了陷馬坑,陷阱中頓時慘叫聲一片。
蕭天成大聲喝道:“退兵!退兵!”此時他已然明了,自己被宋人的這幾個莊子給算計了,而首惡十九就是那武家莊莊主,他竟然能猜到自己必然這幾日出兵,更猜到自己的目標是扈家莊而非武家莊,這才布置下兩莊在扈家莊外劫殺,此時敵我未明,附近又有大片大片的陷阱,兼之夜色濃厚,看不清地形,本來為奇襲選的夜色此時反而成了自己騎兵最大的擎肘,再耽擱下去難保宋人還有什麼詭計,現在也隻有暫時收兵。
看看不遠處追逐宋人弓手的那百餘騎,蕭天成心中一陣惱火,若不是耶律光有個好老子,早就不管他死活,帶軍馬回返了,可現在也隻有命軍兵緩緩後退,同時從懷裏拿起令旗遞給身邊的傳令兵道:“命耶律光火速回兵!”令旗是他特意帶上的,就是怕耶律光在陣上不聽自己號令,有軍帳令旗在,耶律光再頑劣也不敢不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