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已是黃昏時候,風雷走到汪蘭宿舍的門口,看看四處無人注意,一個轉身便向樓裏走去了。風雷的這個動作被站在宿舍不遠處的顧影一下子看在了眼裏。她一邊指給身邊的鄭桐,一邊說道:“我說什麼來著,這回你親眼看到了吧。”
鄭桐說道:“這能說明什麼?兩人可是師生關係。”
顧影計上心來,說道:“走,咱們去找司令,讓他來處理。”
顧影拉著鄭桐往回走去的工夫,風雷已經走進了汪蘭的宿舍。一進門,汪蘭便突然說道:“風雷,我想了一天,顧顯章給我們設套了。你想,陳其中就是五人小組裏的人,五人小組暴露後,老鷹說是顧顯章走漏了消息,顧顯章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什麼事都裝在他的肚子裏,他是在利用陳其中排查我。五人小組暴露,他們已經驗證基地有人走漏了消息。”
風雷聽了,一下子緊張起來,問道:“你好好想想,五人小組暴露前後,你的行動有什麼漏洞沒有?”
汪蘭想著,說道:“五人小組的電台頻率是付德芳弄到的,付德芳為了報仇,也假意發了一個電報,引他們人來,弄響了爆炸裝置。五人小組的暴露,當時無論是顧顯章還是老鷹,都認為是付德芳泄露的情報,之後,顧顯章突然答應了老鷹的要求,一反常態地把我調到‘天下一號’小組,還親手把‘天下一號’子版給我,讓我交給老鷹。現在想起來,他是在試探我,表麵上顧顯章是讓我獲取老鷹的行動計劃,給他當眼睛、當耳朵,實際上,他是在利用這個機會考查我。有些秘密是在付德芳死前發生的,這可以推到付德芳身上。主要的危險在後麵,就是軍工廠爆炸圖紙的照片,爆炸圖是在付德芳死後被我們掌握的,顧顯章肯定明白是怎麼回事。”
風雷抬頭問道:“調查發電廠爆炸圖紙後來是怎麼解決的?”
汪蘭說道:“推到黃寧雲身上了,公開的說法是黃寧雲貪汙公款、買賣情報,老鷹認為照片是黃寧雲賣給顧顯章的,但顧顯章心裏什麼都明白。”
風雷不禁為汪蘭捏了一把汗,擔心地說道:“看來,你有危險。”
汪蘭望著風雷急迫地說道:“危險的不僅是我,也包括你,你是我推薦在香港建的情報中轉站,還有梁晴和童嫂。你要盡快想辦法把梁晴母子轉移出去,他們同樣有危險。”
風雷思忖片刻,說道:“現在我們隻有黃寧雲這個擋箭牌了,為了把黃寧雲的戲唱真,我想辦法給他做個假檔案,造成他是我們的人的假象。難怪第一天見顧顯章,他問我對以前的學生有沒有印象,我還以為他是擔心我認出陳其中,但現在看來,他心裏是希望我認出來,之後可以引誘我們犯錯。”
汪蘭點點頭,正要說什麼,突然聽到敲門聲響了起來。緊接著,顧影之前看到的那幕場景又上演了一遍。
門開了,汪蘭一眼看到顧顯章冷著一張臉站在了那裏,而顧影和鄭桐兩個人則站在顧顯章的身後。
不由分說,顧顯章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這幅場景,禁不住驚訝地說道:“你們,這是……”
汪蘭和風雷一時顯得神情尷尬,互相看了一眼,便把頭低了下來。
見此情景,顧影一下子躥了進來,看了看淩亂的床鋪,又看了看風雷和汪蘭,突然幸災樂禍地說道:“這戲唱得好啊!”
鄭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接著便有些失落地轉身離去了。
顧顯章望著汪蘭冷冷地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汪蘭低聲說道:“司令,風雷是我男朋友。”
風雷接過話來說道:“司令,我們十幾年前就是師生戀。”
顧顯章聽了,審視著汪蘭,全然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
汪蘭自我檢討般地說道:“司令,風雷是我推薦他做香港聯絡站的站長,這一點我是有私心的。”
顧顯章又冷冷地問道:“你們為什麼不彙報?”
汪蘭低下頭來,小聲地說道:“抗戰的時候現役軍人不讓結婚,後來我們天各一方,沒機會說。”
顧顯章仔細地觀察著他們的臉色,問道:“風雷,你何時返程?”
風雷立刻說道:“明早就走。”
顧顯章想了想,說道:“那,你們兩個到我家來一趟,請風雷吃個便飯,算是送行吧!”
一直望著顧顯章走出門去,風雷和汪蘭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這才暫時鬆了一口氣。
從汪蘭宿舍回到辦公室之後,顧顯章剛坐在那裏,陳其中便跑了過來。顧顯章狡黠地問道:“我問你,我讓你故意在風雷麵前出現,他認出你沒有?”
陳其中搖搖頭,說道:“不確定,好像認出來了,又好像沒認出來。”
顧顯章尋思了片刻,說道:“晚上你也到我家裏來,我倒要看看他是什麼把戲。風雷明早就走,你晚一班船走,把梁晴安排好後,你去趟台北,調查一下風雷。”
陳其中答道:“是。”正要轉身出去,齊君敲門走了進來,一眼看到了陳其中,下意識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陳其中笑道:“長官,顧司令吩咐我去台北的事,明天就出發。”
顧顯章這時便接過話來,裝模作樣地說道:“好了,你去台北的事,我和鷹組長已經商量過了,你走吧!”說著,揮了下手,陳其中便轉身出去了。
齊君坐了下來,望著顧顯章鄭重其事地說道:“顧司令,‘國防部’最新指示,要在北京、上海、武漢等地複製‘天下一號’計劃。這是子版,我看還是放在你們的保密室吧!”說著,便把子版遞了過來,顧顯章一邊接過來,一邊又虛情假意地說道:“督導專員,這東西是鷹組長要去的,現在又讓我保管,不妥吧?”
齊君便說道:“他要去重慶尋找母版,我想來想去,別母版沒找到,子版又出問題,還是你保管吧。”
顧顯章一點一點把子版展開了,不覺倒抽了一口冷氣,片刻,竟又不易察覺地微笑了一下。
陳其中離開顧顯章的辦公室後,轉身又走進了老鷹的辦公室。
老鷹正在鎖保險櫃,回頭看見了陳其中,便問道:“顧司令和你交代好了?”
陳其中說道:“明天出發。組長,剛才我看見齊長官手裏拿著‘天下一號’子版去找顧司令了。”
老鷹淫邪地笑了笑,說道:“那東西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讓他留著吧!”說完,把保險櫃鑰匙交給陳其中,說道:“這是保險櫃的鑰匙,你可看好了。”
陳其中點點頭,接過鑰匙,問道:“長官,你這一走,怎麼聯絡?”
老鷹說道:“我會用電台呼叫你的。”
為了給風雷送行,這天傍晚,顧顯章回到家後,吩咐顧夫人做了幾道菜,便坐在餐桌一頭看起了報紙。
汪蘭和風雷已經來到了,兩個人坐在那裏,見顧顯章沒有話說,便也目不斜視地端坐著,顯得有些尷尬。另一側,顧影緊挨著鄭桐坐下,也是一副不言不語的樣子,兩隻眼睛卻緊緊審視著對麵的風雷和汪蘭。又過了一會兒,顧太太把最後一道菜端了上來,說道:“可以開席了。”
顧顯章這才放下報紙,說道:“還有個人,再等等。”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顧太太忙去開門,進來的是陳其中。
顧顯章忙招呼道:“快來,就等你了。”
陳其中拱手說道:“抱歉,來晚了,讓諸位久等了。”
幾個人見了陳其中,一下子麵麵相覷起來。這時,顧顯章指著陳其中說道:“風雷,你們應該見過呀!”
風雷看著陳其中,做出一番思考的樣子。“顧顯章在試探我,我也要試探一下他顧顯章的底牌。”想到這裏,風雷決定再把這隻帶刺的皮球踢出去。
顧顯章一直冷冷地看著風雷和汪蘭,等著風雷的反應。
風雷看著陳其中,接著便搖著頭說道:“今天在樓道裏見過這位,以前見沒見過麵,可實在想不起來了,我聽司令的口氣,這位應該是我的學生吧!”
鄭桐接道:“這是陳其中,在電訊班聽過你的課。”
陳其中點點頭,伸出手去說道:“風雷教官,你好!”
風雷忙衝著顧顯章說道:“司令,經你這麼一提醒,他的確是我的學生,但不叫陳其中,叫什麼我可記不起來了。”
顧顯章不易察覺地微笑了一下,望著風雷說道:“今天讓陳其中參加,就因為他是你的學生,我特意把他叫來為你助興,也算是送行吧!”
陳其中站起來說道:“教官,我現在的名字就是陳其中,正如你現在的名字叫風雷一樣。”
風雷笑笑:“理解,理解,沒想到在這裏能碰到故人,真是有幸。”
話說到這裏,彼此間也便沒了更多的話說,顧顯章舉杯說道:“好,人到齊了,吃飯,為風雷和陳其中重聚,另外,給風雷餞行。”
幾個人跟著便紛紛舉起杯來。
第二天上午,一輛車突然在梁晴的家門前停了下來,片刻,梁晴母子被兩個士兵從屋裏推搡出來,童嫂攙著王夫人緊接著從後麵慌張地追了出來。
顧顯章站在那裏,見梁晴母子被押了出來,忙衝一旁的士兵遞了個眼色,說道:“讓他們上車!”
二話不說,兩個士兵就把梁晴母子推到了車上。
王夫人見了顧顯章,不解地問道:“顧顯章,你這是要幹什麼?”
顧顯章一笑,說道:“王夫人,事太急,沒來得及和你打招呼,毛局長請梁晴和孩子去台北一趟。”
王夫人預感到大事不好,便又說道:“他們孤兒寡母的用毛局長這麼興師動眾?”
顧顯章哼了一聲,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奉命行事。”說完,又衝一旁的陳其中擺了擺手。
陳其中立刻會意地坐到了車裏,眨眼間,那輛車便駛得沒影了。
這天夜裏,都富春經過一番化裝後,拎著一兜水果來到了醫院,走到門口值班室時,被值班人攔住了。
都富春拎起那兜水果,說道:“我是看望病人,軍管會的劉楓同誌在哪個病房?”
值班人有些不耐煩地看了都富春一眼,說道:“我說這位同誌,這都幾點了,不能探望病人了,明天吧。”
都富春點頭哈腰地說道:“我是從外地趕過來的,專程來看他,明天一早就要走,你看,我這水果都買了,大老遠的,總不能讓我拿回去吧。”
值班人又看了都富春一眼,說道:“那好吧,你快去,10點我這兒關門,還有15分鍾。”
說著,值班人翻看了一下麵前的那個本子,說道:“204病房。”
都富春聽了,飛身走上樓來。找到204病房後,都富春推門走到了劉楓床前。劉楓納悶地看著都富春問道:“這位同誌,你是……”
都富春笑了笑,說道:“同誌們讓我來看看你。”
劉楓猶疑地問道:“你是哪個部門的?怎麼沒見過你?”
都富春又笑了笑,將水果放在床頭櫃上,說道:“都是同誌,哪個單位的不重要。這是同誌們的心意,你好好養傷,我走了。”
劉楓不禁又問道:“同誌,你到底是哪個單位的呀?”
可是這時,都富春已經開門離去了。
這天早晨,按照約定的地點,汪蘭來到基地附近的一片樹林,見童嫂從一側走過來後,汪蘭四處看看無人注意,便趕快迎了上去。
童嫂一眼見到汪蘭,便著急地說道:“梁晴被顧顯章安排走了,到現在也沒個消息,你說該怎麼辦?”
汪蘭說道:“童嫂,我也被調離了電報組,看來顧顯章要對我們下手了。童嫂,你通過水路把這個情況通知給風雷,讓他查明梁晴和孩子在台北的下落,摸清敵人究竟要幹什麼。”
童嫂點了一下頭,接著,兩個人就分頭走開了。
陳其中把梁晴母子送到香港指定的一個地點後,便回到了島上,這時,老鷹已經起程去往重慶了。為此,陳其中輕而易舉地就在老鷹的辦公室裏找到了那隻裝著子版爆破圖解的紙袋子,接著,把它送到了顧顯章的手裏。
顧顯章把紙袋接過來,打開看了看,旋即便拿起一瓶藥水,在一張紙條上塗抹起來,少頃,紙條上漸漸顯現出了爆炸點的連接線路。
顧顯章望著紙條不禁笑了起來,說道:“好,這才是子版有用的東西。這東西,你能複製一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