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偉其實並沒有被何異的悲傷感染到多少,雖然在如此拘謹的環境下他做得還算安分,可眼睛卻不怎麼老實地到處亂瞟,正瞅到池邊有一個黑峻峻的影子。這是啥?王仁偉竭力地想去辨認,奈何夜色太重,隻能模糊地辯認出是兩個背靠背坐著的人,造型像極了老字號KAPPA充滿浪漫氣息的標簽。不過王仁偉並不覺得這是一對情侶在裝浪漫秀恩愛,因為影子的線條實在是太剛硬太冷冽了,像是被光線劈砍後投射到眼中——這哪像是情侶?他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覺這影子的本體不過是一座手法很粗糙的雕像,背靠背的兩人隻有一個大概的姿勢,細節方麵的雕琢連用潦草來形容都嫌奢侈,根本無法區分兩人。可王仁偉雖然不是什麼塑藝大家,卻也能感受到這石像古樸的簡約美。沒有精雕,沒有細琢,隻有最原始的剛烈強硬,如同刀劍交叉而立。王仁偉的腦海裏突兀地閃動圖像:看不清麵容的雕塑師尋到了跟他設想中一般強硬冷冽的頑石,熬石三天三夜後,用一柄大錘,以狂瀾般的力量捶擊在他那個預想好的,為山九仞後最後的一簣所在!於是頑石上那些軟弱的線條崩壞了,碎裂了,粉碎了,真正強硬的地方卻留了下來——就是這尊非常粗糙的石像!
“簡直就是,一錘定音啊……”王仁偉失神地喃喃,不自覺地想要伸手去觸碰。
“停下!”何異厲聲說道。他回過神來時王仁偉已經來到了石像跟前,心裏正詫異這小子是怎麼看到的,全清北知道墜月池邊有這麼一尊石像的人一雙手就足夠數過來。不過當何異看到王仁偉居然不知死活地想去觸摸石像時,一向沉穩的何異大驚失色,開口阻止時,身子已經動了。
墜月池一邊卷起一陣清風。
“啪”約莫十米的距離被何異瞬間跨越。“停”字出口時他還坐在長椅上,可當“下”字在墜月池的水麵上炸響時,何異就已經抽開了王仁偉的手。“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何異發問,罕見地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驚悸。
“嗯?”王仁偉回過神來,“怎麼了?”
“……”何異突然就語塞了,他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小子雖然拿到了虎玉,但身份還是一個清北新生,不能算自己的下屬,甚至他自己還沒有接觸到何異所處的,那個很特殊的圈子。這麼一來,倒是雲山圖書館館長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石像向一名新生興師問罪——有點丟臉啊。
何異還在想著怎麼向王仁偉解釋,王仁偉卻又在看著石像出神:“館長,這是誰的像?”
“這是項灼的石像。”何異一看有轉移話題的契機,自然是盡全力地招呼。
“哪個是?”
“都是。”
“啊?”借著淡淡的月光,王仁偉突然注意到了人像的麵部突然有些差異:居左的那一位,沒有五官!他的臉上隻有岩石古老而粗糙的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微涼的色澤;而當王仁偉視線移到右邊的人臉時,心髒突然莫名地抽搐起來——倒不是人像被雕琢得多猙獰可怖,相反,右邊的麵部上僅僅有幾條刀疤一樣的刻痕,但是卻獰厲地盤踞著,王仁偉僅僅是看了一眼,大腦頓時像是被煮沸了一般,暴烈的恐懼噴湧而出,仿佛一瞬間有無數柄自屍山血海中拔出的兵刃種滿了他的身體!
“不要看右臉!”何異驚覺王仁偉神色有異,一步跨出攔在王仁偉身前,一掌拍在人像右臉上,喝道:“退!”王仁偉臉色慘白,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他的思維險些就被那些刻痕上莫名的暴虐氣息絞碎。他跌坐在地,後背汗津津的。
“小仁偉哪,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宿舍吧。”何異壓著自己的嗓音,竭力穩住自己行將崩潰的聲線。王仁偉如蒙大赦,一句話也不說轉頭就跑。何異也沒去計較這種程度的無理,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心力去計較了。直到他聽到那一聲極細微的,王仁偉關上房門的聲音時,何異才無力地跪倒在石像跟前:“項灼,你……剛才到底想……對那孩子……做,什麼——咳啊!”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碰不得你,也就算了,難道那孩子也看不得!”
石像無言,左右兩邊的人臉在何異的眼前幻化出詭異的笑臉。他的意識漸漸模糊了,五髒翻江倒海,隻感到七竅中有熱流緩緩地滲出,何異重重地咳了口血,暈倒在石像跟前。
“噗哇!”
王偉宇一口血狠狠吐在Andrew臉上,惱羞成怒的胖子一把扼住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來。看著已經被打斷全身骨頭的對方那與王揚有七八分相似的臉,Andrew的心中就充滿了複仇的快感。“想不到不單單是你爸,連你也是體製外的同道中人。”Andrew輕輕拍打著王偉宇的臉頰,“不過你可真夠給他長臉啊,虎父的本事犬子居然隻學了三成不到。不好意思還要委屈一下你這位小神童了,交出你的技術。不然……”Andrew淫猥地笑起來,“你雖然不夠細皮嫩肉,我也不是一個挑剔的人,將就將就還是可以的。這兒不錯,夠偏僻,你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就算有,嘿嘿嘿,來者不拒,照單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