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英鬆了一口氣,轉頭看吃得很克製,但還是掩不住十分歡喜的弟弟和女兒,又有些愣神。
像他們一家子,小的小殘的殘,她雖然還算有點用,卻又是個女人,一家子可以說沒著沒落,被人看不起是小,看不見明天才是最叫人恐懼的,現在又出現了什麼喪屍,陳英都要絕望了。
她是想找個靠山的,可是誰會平白無故給她靠?那些人跑上來搶地盤時,其實起先隻有一撥人,她咬咬牙,又把消息投給了那撥人的對頭,這才有兩相爭執不下的情況,不然沒等到左安安回來,房子主人就得換了。
她還自己跑上來勸阻,那個時候她心裏確實是存著討好左安安,給自己撈功勞的念頭的,什麼腰閃了,其實也有些誇大的成分在。她實在是害怕了,除了一個左安安,她不知道將來還能去求誰幫忙,表姨嗎?她不吃了自己就好了。那位名義上濕地總負責人的叔叔嗎?他自顧不暇呢。
隻有左安安,她仿佛是溺水時候最後一根稻草,陳英唯有牢牢抓住。
可是還沒等她邀功,沒等她再多做什麼,左安安主動地救他們上山,給她們安身之地和帳篷棉被,那麼多那麼多的一切,甚至還提供熱乎美味的飯菜,簡直稱得上無微不至。陳英心裏很受震動,她突然覺得自己那些小心思是那麼可笑和卑劣,這個小姑娘,是人為她做一分,她就能還十分的。
她有種感覺,隻要自己往後不幫著別人害她,隻要自己認清自己的位置,做到自己所能幫到她的一切,這個叫左安安的小姑娘,她能一直追隨下去。
她低聲叮囑弟弟和女兒:“你們要記住,咱們現在的一切都是左小姐給的,以後要尊敬她,感激她,聽她的話知道嗎……”
外頭雨還那麼大,頭頂帆布晃動不止,啪啦啦的響,陳英卻仿佛回到了父親還在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正置身最安全踏實的堡壘裏,內心充滿了希望和力量。
……
在W市龐大的廢墟群中,有一些高大的建築經曆地震後依然巍然矗立,從東一區出發,沿著現稱“1號公路”的公路向南,越過一條蜿蜒入海的羅溪江,便是東二區,在這裏有一個W市最大的臨時營地——市政府大樓營地,簡稱大樓營地。
大樓營地的中央便是一座保存最完整的政府辦公大樓。
雨嘩啦啦地下。
天色已經很晚。
政府大樓有不少窗口還亮著白色的燈光,那燈光忽明忽暗,各自由那一層的發電機供電,電壓並不穩定,但在昏暗的天色中,依舊是難得的明亮之處,讓在周圍樓房裏、空地上避難的人們無比眼饞。
一間辦公室裏,一個五官凜冽腰杆筆挺的年輕男人正研究著一堆資料裏,忽然他越看越煩躁,將手裏的紙、筆一扔,一下靠倒在椅背上,長長歎了口氣,掌根揉了揉眉心。
玻璃茶幾上對著電腦分析著一個視頻的小夥子趕緊起來給他倒了杯水,說:“頭兒,你休息一會兒吧,從昨天淩上到現在你就沒合眼過,我們的對手是個極度狡猾的慣犯,他既然詐死逃了,就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我看分析這什麼現場腳印啊、指紋啊,還有太平間、走廊監控都沒用,人家是有準備的!”
有準備……
陸征靠在真皮辦公椅上,看著頭頂風格簡約的LED燈,仿佛又看到開槍時,對方那嘲諷又憐憫,又好像解脫了一般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