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國將軍好困惑(1 / 3)

1931年夏,蔡廷鍇率十九路軍抵達江西興國。自奉命從中原調往湖南醴陵、萍鄉一帶,集中參加對紅軍的“圍剿”那天起,國民黨這支部隊就沒有輕鬆過。這回蔣介石調他們到興國縣城,蔡廷鍇似乎鬆了口氣,恨不得馬上栽在床上蒙頭大睡,將一年多來所缺的覺統統補回來。哪知前腳進了縣城,後腳頂頭上司“剿總”右路集團軍總司令陳銘樞就跟來,檢閱部隊,慰勞將士,而且又是慶功授獎,整整鬧了三天,折騰得軍部幾個主官疲倦不堪。

蔡廷鍇在這次“剿共”行動中染上的瘧疾又犯了,全身上下忽冷忽熱,頭痛口幹,四肢無力,動一動就像天旋地轉。這天,他才服了幾粒奎寧片兒躺下,夢境又將他帶到幾天前那場惡戰中。驀然,“啊”地驚叫一聲,忽地坐起身來,隻覺得前胸後背不住往下淌冷汗。

1930年2月,蔣光鼐和他奉蔣介石之命,率十九路軍開到江西吉安和興國等地,策應中央軍主力部隊張輝讚、公秉藩部進師蘇區,“圍剿”紅軍,結果是連吃敗仗。首次進剿,師長張輝讚被共軍擒了去;二次進剿蔣鼎文部一個旅被全殲;三次進剿,王金鈺、蔣鼎文、毛炳文、上官雲相、郝夢齡等部被紅軍打得潰不成軍,將領們也都一個個如喪家之犬。就連那幾個平日裏被視為黨國戰將的,竟也毫不顧忌地穿上肮髒破爛的衣褲,化裝成乞丐潛逃。這才僥幸保住了性命。就在幾天前,總指揮蔣光鼐離開十九路軍去上海養病了。結果蔡廷鍇率領的部隊在高興墟與彭德懷的紅三軍遭遇。戰鬥持續三天三夜,異常激烈。僅十九路軍就死傷三千多人。第六十師師長沈光漢及其部隊實在頂不住了,沒有得到軍部允許就擅自撤退,使得全軍防線動搖,蔡廷鍇的警衛也讓紅軍俘去,險些全軍覆滅。更令蔡廷鍇害怕的是:在突圍中,有五、六百紅軍衝至離他僅二十餘米的距離,並將他和幾十個軍部勤雜人員團團包圍,呐喊著讓他們“繳槍”投降。他不得不拔出手槍,上膛後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準備以自殺來盡忠黨國。幸好當時援軍趕到,經過一場惡戰,才把他救出重圍……

副官唐璋聞聲推門進來,見蔡廷鍇雙眼發直,呆呆地坐在床上。試著輕聲問道:“軍座,有何吩咐嗎?”

蔡廷鍇這才從沉思中醒悟過來,擺了擺手道:“去罷,去罷。沒什麼……”

唐副官出去了,可蔡廷鍇也沒了睡意。便接著想剛才的問題。不由得渾身起顫抖。想那死裏逃生的高興墟僅距這兒20公裏,自言自語地說道:“去他媽,興國縣城也不是什麼安全地方……”他猛地翻身下床,穿好軍裝,大聲向門外喊道:“唐副官!”

唐璋副官“有”地一聲進來,心裏犯疑。剛剛軍長打發自己出去,現在又突然喚他進來,而且軍長麵帶難堪地注視著他,是不是自己有什麼考慮不周而出了差錯:“軍座,我……”

“你,你馬上以我的名義給蔣委員長發報,電文的內容嘛……”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口授道:“委座:赤匪慘敗,雖無力與我軍主力決戰,而小股騷擾有餘。為萬全之計,請批準我軍前往贛城休整補充……”

9月10日,十九路軍三萬餘人從興國出發向贛州轉移,由於全軍傷病員太多,行軍速度十分遲緩。

今天是第9天,部隊來到贛江江邊,見天色已晚便就地宿營,準備翌日清晨渡江。

是夜,彈去軍裝上行程的塵埃,蔡廷鍇拖著疲倦的雙腿在臨時指揮部裏背著手來回踱著步子。幾天來,部隊途經之處,田無莊稼,村無人煙,滿目淒涼,與早先他們經過這條路時的景象大相徑庭。他蔡廷鍇也是農家出身,自幼家境貧寒,一家十來口守著幾畝地終日勞碌,生活艱難。這一年多來,他帶兵與共軍展開拉鋸戰,打來打去,終了還是讓百姓遭殃,心裏著實不是滋味……

這時,報務員接到一份軍政部的急電,呈到他的麵前。蔡廷鍇接過一看,頓時驚愕萬分。隻見電文上寫到:

昨夜及今晨,日寇侵犯我沈陽等地,此次突然事變,實出意外,中央決定以外交途徑解決……

日軍既然以武力侵略我國的土地,為何不用武力反擊,卻要用外交手段去解決呢?蔡廷鍇百思不得其解,少年時,他就喜歡聽別人談古論今,而聽的最多的,便是日本倭寇侵略台灣、高麗的事情。那清政府腐敗之極,帶兵的官不打仗,水師遇到日本戰艦即刻逃之夭夭,甚至不打自沉兵船;兩宮太後為保全自己而殘殺義和團,割地賠款,簽訂不平等條約。日本人在朝鮮、台灣也橫施淫威,占領區的人家夜晚睡覺不得關門,一家隻準有一把菜刀,30歲以內的女人要去滿足日軍官兵的性需要……

“去他媽,國破家亡,還要我們在這裏打共軍,蔣介石與那兩個短識的太後有什麼不同?”蔡廷鍇嘴裏罵著,將電報揉成一團,扔進紙簍裏。

他19歲投身軍旅,加入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在推翻清朝政府及鏟除軍閥的戰鬥中多次出生入死,功勳顯赫。他性情極為剛烈,最看不起那種向邪惡勢力低頭的可鄙行徑。閑時,他也翻看《水滸傳》之類的俠義傳奇。有回當他看到宋江被招安,向朝廷投降時,竟在一氣之下把書撕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