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 永恒
再次見到夜萱的時候，今夏幾乎要認不出來。
她比以前胖了太多，也平庸了太多。後背和小腹上滿是贅肉，讓她看起來既沒有少女的靈動美，也沒有成熟女人的知性美；而且不知是不是前一天晚上沒睡好的緣故，她的眼皮有些浮腫，似乎一下子就擋住了一半的眼球，怎麼看都覺得沒有精神。
今夏不禁啞然，歲月還真的是一把殺豬刀。如果她從一開始就是這個樣子，恐怕邵雨薔也就不會因為她的出現，而鰓鰓過慮了吧？
正想著，女孩已經俯下身，把手裏的矢車菊輕輕放在墓碑前，起身的時候，目光正好和今夏交彙，於是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個遠算不上驚豔，卻自然得體的笑。
今夏一愣，忽然就對自己剛剛的想法有些慚愧。雖然她的容貌變了，可事實上她還是她，那種相處起來讓人毫無壓力、本能想要去接近的舒服，依舊是任何人都複製不了的。
盡管，她也已經認不出他。
廢話，怎麼可能認得出？這麼多年過去了，大家都在變，而今夏又無疑是變化最大的那一個。要是把他當年的照片，和現在的自己放在一起對比，恐怕就是他媽媽，也要辨認好一陣兒才能確定這兩個真的是同一個人，更何況，是一個隻有幾麵之交的女孩。
今夏做了個深呼吸，好像認識她的那一年，自己還染著一頭紮眼的紅毛，跟那個時候的他一樣，血氣方剛，甚至是有些偏執的相信，一定會有一家公司有眼能識泰山、那些曾經嘲笑過他的人一定會悔不當初、邵雨薔也一定會在某一天發現她其實愛的就是自己。
今夏對夜萱講過那個他喜歡了18年的女孩，卻沒有告訴夜萱，那個女孩就是邵雨薔。
就像他幫過夜萱兩次，卻也從沒告訴過夜萱，其實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因為邵雨薔對她的忌憚，才讓自己有機會認識她。
可她明明一無所知，卻又對自己無話不談：“在別人眼中是否荒唐，又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反正你已經決定要一直等下去了。其實這樣，也挺好的，至少你還可以陪在她身邊，還有那麼多的時間去了解她，等她在最好的時機遇見最好的你。就算最後真的運氣不好，賭輸了，也還有那麼多的回憶，可以慢慢回味，總比現在什麼都不去做要好過得多。”
今夏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沒想過，他竟然被一個比自己小六歲的毛孩子給教育了！
而且還教育得頭頭是道。
當天晚上，今夏躺在床上把夜萱的那句話咀嚼了無數遍，然後急不可耐地聯係了自己在美國留學時認識的唯一一個泡妞高手，連夜製訂了一個“如何讓喜歡的女生對自己刮目相看”的計劃。在終於定稿打印出來之後，又根本顧不得心疼一下自己一夜沒睡熬出的黑眼圈，火急火燎抱起計劃書，全神貫注背誦、排練、執行。
然而計劃才剛進行到第三天，他就在花店門口被他媽媽抓了個正著。
今媽媽不買花，也不喜歡花，更不會沒事跑到離家幾公裏外的花店來遛彎。這根本不是個巧合，分明就是有人出賣。
今媽媽抬手擰住今夏的耳朵：“你不是已經在美國工作了嗎？你不是說你是公司唯一一個中國程序員嗎？我這麼多年砸鍋賣鐵供你出國念書，就是為了讓你回國當洋混混的？你瞅瞅你這腦袋，跟雞毛撣子似的！雞毛撣子至少還能撣個灰，你除了丟人現眼你還能幹啥？！”
今媽媽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扯著今夏的耳朵往回拖。今夏自知理虧，一路上一言不發，任由周遭的路人對他指指點點。疼痛和羞恥，像是兩把利劍，把他割得遍體鱗傷，他完全沒有還手的力氣，隻能苟且偷生倉皇鼠竄。
可這樣的沉默，卻在今夏被拖到小區門口，見到邵雨薔媽媽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他這樣被媽媽扯著耳朵，仿佛他還是一個犯了錯誤的三歲小孩，那邵雨薔媽媽會不會覺得自己無可救藥？會不會覺得這樣的男人不值得她女兒托付終身？今天是周六，邵雨薔在不在家？她媽媽又會不會把這個所見所聞當作茶餘飯後的趣事，在飯桌上說給她聽？她又會不會覺得自己一點不像個男人？離她心目中Mr. right的形象越來越遠？
媽媽還在跟邵雨薔媽媽數落著自己犯下的“罪孽”，今夏卻已經忍無可忍。
“媽！你能不能別管我？”
“我不管你？我就是因為不管你，所以你才變成了現在這幅德行！”今夏媽媽用手指戳著今夏的腦門兒，把吐沫星子盡數噴在今夏臉上，接著又換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繼續向邵雨薔媽媽訴苦，“我上輩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生了這麼個要賬鬼！我為了供他上學，除了平時上班，周六周日還得去給人家當保潔！好不容易盼著他畢業啦，在美國能有個好發展啦，我也跟著享享清福，結果這可倒好，人家一聲不響回來了！你說你要是回來踏踏實實找個工作，我們也認了，這可倒好，染了個雞毛撣子頭在街上當混混！要不是他同學家長打電話告訴我，我還不知道這畜生在人家家裏賴了一個月，你說他連個工作都找不著，將來還能有什麼出息啊……”
“媽！”今夏突然嚷起來，“我有你說的那麼沒用嗎？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我不會找不到工作也不會找不到對象，我能對我自己的行為負責！”
“你能負個什麼責！”今夏媽媽抬手一巴掌抽在了今夏的臉上。
今夏偏著頭，本能地捂著臉，他甚至恨不得把整張臉都捂上。臉上火辣辣疼，他不知道腫了沒有；也不知道從沒對自己動過手的媽媽，為什麼會忽然當著外人的麵打自己；他隻知道，從今天起，他今夏，在邵雨薔眼裏，徹底成了一個笑話。
今夏媽媽的嘴唇抽了抽，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許是也十分後悔。可是打都打了，想後悔也沒處去買後悔藥，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回來是想好好工作的嗎？你不就是回來找人家邵雨薔的嗎？你們兩個一起長大，要真是情投意合我也不反對，但是人家邵雨薔還是個高中生，你現在大學畢業了啥事沒有了，你就來禍害人家薔薔，你缺不缺德啊？你再看看你現在這個德行，連個工作都沒有，別說人家父母不同意，就是我，也不可能允許你去耽誤人家姑娘！”
“這……”邵媽媽許是沒料到看個戲戲還能突然跳到自己身上，臉上有些訕訕的，“我說今夏媽啊，你也別這麼說。要我說，你們家今夏學習好，又是在美國留過學的高材生，已經夠讓你們省心的了，咱小區裏，哪有幾家不羨慕的？雖說這孩子是任性了點，不過也沒你說得那麼嚴重，叛逆期嘛，誰都有。再說了，這今夏跟我家薔薔從小一起長大，關係近一點也是難免的嘛，咱們做家長的，也不要太緊張了。”
“哎，大妹子，這真不是我胡說八道啊。”今夏媽媽歎了一口氣，“這也是我們家那崽子的同學說的，說我們家這位，大晚上的不睡覺，跟美國的同學聊什麼非死不可，商量怎麼追你家薔薔，還記筆記，上學的時候都沒見他這麼勤快過！這不，今天我也是從花店把這小子拽回來的，要是再晚個幾分鍾，他就要買紅玫瑰了！哎，按說這話，我不該跟你說，但是我今天既然都已經說到這兒了，那我就再多說兩句。大妹子，你家薔薔今天在家吧？能不能讓她，跟我家崽子聊聊？”
“這……不太好吧？”邵媽媽搓著手，明顯有些尷尬。
“大妹子，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我知道我家崽子配不上你家薔薔，而且你家薔薔現在正處在人生的重要階段，你也不想她因為談戀愛耽誤前途吧？所以，我想著最好的辦法，就是能讓倆孩子聊聊，讓薔薔把話跟我家這個崽子說開了，也省得我家這崽子再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畢竟我家今夏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好好找工作好好找對象了，你說是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邵媽媽點了點頭，“那行吧，我等下會讓薔薔，到你們家去一趟。”
今夏感覺，自己被媽媽的那一巴掌抽得失了聰。
他設想過無數個再次見到邵雨薔時的情景，卻沒有一個畫麵是像現在這樣。邵雨薔輕輕叩了叩門，從半開的門裏側身擠進來，自己隻是想搬個椅子給她坐，卻嚇得她連連後退。
“薔薔，你是在怕我嗎？”
“不是。”邵雨薔扭捏地搖了搖頭，“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你。”
今夏心裏一涼，她是因為喜歡自己，所以害羞得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還是因為不喜歡自己，所以別扭得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仿佛隱隱有答案，卻偏偏希望會是另一個答案。
“沒事，你想說什麼都可以。”今夏故作輕鬆地笑笑。
“我聽我媽還有阿姨說，你喜歡我。”邵雨薔忽然抬起頭，直視著今夏的眼睛，“今夏哥哥，她們說的是真的嗎？你喜歡我，對嗎？”
“今夏哥哥，你喜歡我吧？”
毋容置疑的答案不知怎的，忽然就說不出口。
也許是因為這樣的場景和今夏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他喜歡了邵雨薔18年，可除了小時候過家家讓她當媽媽自己當爸爸時對她承諾過的“我長大了一定會娶你”，和初中時那個模仿著偶像劇的滑稽告白之外，往後的那些日子裏，他都牢牢地把喜歡壓在心裏。他總覺得還不到時候，總覺得應該準備一場盛大的驚喜才對得起自己的喜歡，就算再退而求其次，也該有玫瑰有戒指。反正怎麼也不是像現在這樣，在這間自己幾分鍾前才把臭襪子塞到床下的促狹小屋裏，被喜歡的女孩逼問著，促狹地說出那句“我愛你”。
可是又有什麼意義？如果在被追問的時候矢口否認，哪怕在之後補上一個多麼感人的真情告白，也隻會被當作是欺騙。
“是，我喜歡你。從小到大，一直喜歡你。”今夏隻能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鄭重一點，“我以前說過很多次，我以為你知道。”
“可是我不喜歡你。”不知道是受人之托一定要把冷冰冰的拒絕說出口，還是純粹隻是自己的心裏話，邵雨薔眨巴著眼睛，直截了當的開口，看似無辜，卻毫不留情的給今夏迎頭潑下一盆冷水，“我以為你說的那些都隻是開玩笑……今夏哥哥，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很好，可是你真的不需要對我這麼好。我聽阿姨說，你是為了我，才從美國回來的，是嗎？”
“才沒有，我……”
“今夏哥哥，我想聽真話。”
“……”今夏頓了頓，“好吧，有，我的確是因為你才回國的。你那會兒在E-mail裏說你班上有個女生處處壓著你，我怕你受欺負，就放棄綠卡回來了。我這幾天去見了你說的那個女生，她……”
“是我想多了。”邵雨薔冷冷打斷今夏，“今夏哥哥，真的很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其實也沒有什麼事，都是我誤會了，我和夜萱現在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可能是我之前太小心眼了吧。”
“你沒有小心眼，你隻是……”
“隻是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今夏哥哥，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再也不需要玩過家家的遊戲了，我也不再需要你的保護了。我現在有男朋友，他很帥對我也很好，我很快樂。我希望你也能有你自己的快樂。”邵雨薔站起身，丟下一句邵雨薔特有的強硬而傷人的祝福。
“薔薔！”今夏突然開口叫住了她，卑微得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無賴，“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是我媽讓你這麼說的，對不對？”
“不是。”邵雨薔停住腳步，卻連頭也沒回，“沒有任何人強迫過我。今夏，我隻把你當哥哥，我對你說那些話，也隻是因為我把你當哥哥。我的確是有男朋友了，你不是對我的事情很清楚嗎？你自己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邵雨薔拉開門，大步踏出去。
可今夏自然沒有放棄。
他都已經和夜萱說好了，要一起堅守愛情，如果幾天工夫都沒到，他就打了退堂鼓，那讓他的麵子往哪兒放？
可邵雨薔卻比他更狠，竟指使她的小男朋友，帶人到電玩城去找他的麻煩。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生，就這樣被一幫毛孩子團團圍住，不敢輕舉妄動，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要好好斟酌。
他又在這個電玩城裏被人看了笑話，隻是這次，除了難堪之外，還有點悲涼。
和外麵的天寒地凍不一樣，這樣的涼，是從心裏向外蔓延的涼。
最後，還是那個他抱著目的刻意去接近的女孩救了他，她隻笑眯眯地說了一句話，那個男孩便順從地揮手撤兵，像是聽了聖旨。
同是天涯淪落人，他明顯是喜歡她。
那薔薔又算什麼？
隻是他不能說。他既不能打聽夜萱跟這個男孩是什麼關係，也不能質問那個男孩愛的究竟是夜萱還是邵雨薔，他隻能做一個縮頭烏龜，縮在那個隻屬於他的小世界裏。
誰讓邵雨薔從一開始就沒給過他出頭的權利。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一早就說過。
今夏再也沒有赴過那個教夜萱玩跳舞機的約，卻忘了是在那次事件之後，兩個人心照不宣疏遠了，還是女孩在找過自己幾次都被自己拒絕之後，識趣地不再打擾。
他隻記得，他真的很努力想要做回原本的那個今夏：去二叔朋友開的公司上班，隻用了小半年的時間便展露才能平步青雲；又在公司年會上被總經理介紹認識了他的女兒，兩個人一見如故。
女生跟今夏一樣大，也有過留學經曆，頗多的共同語言讓兩個人很快走到一起。女生社交圈子簡單、性情溫柔，和今夏彼此都是初戀，如此甚好。
交往一段時間之後，女孩帶著今夏回了一次家，那麼對於這段已經得到了女方父母祝福的戀愛，今夏也理應帶著女孩來自己家。
今媽媽同樣對這個準兒媳很滿意，在飯桌上不停給女孩夾菜，嘴裏絮絮叨叨說著的，自然是誇女生有多麼賢惠、誇自家兒子多麼優秀，然後順便說起傍晚今夏開著女孩的車回來的時候，鄰居們羨慕的眼神。
好像他們都已經忘了，在一年前的某個下午，他曾在小區門口，因為喜歡了某個不該喜歡的女生而難堪。
他們都忘了，那他是不是也該跟著忘了？
今夏堅信自己能做到。
如果在送女朋友回家的時候，他沒有在停車場裏，遇到抱著膝蓋哭泣的邵雨薔。
“薔薔？你怎麼了？”今夏連忙跑過去，親昵的稱呼，仿佛他們還是小時候過家家時那對故作老成的小夫妻。
“今夏？是你嗎？”邵雨薔淚眼婆娑地揚起頭。
“是我，你怎麼在這兒？走，我送你回家。”
“不……我不回去！”邵雨薔拚命地搖頭，哭得更大聲。
“你怎麼了？怎麼哭了？那你先去車上坐會兒，晚上天涼你這樣會生病的！”今夏說著，抱住邵雨薔的肩膀將她往上拖。
“我不我不我不！”邵雨薔拚命地掙紮，“他說我惡毒，說我讓他惡心。我真的是這樣的嗎？”
今夏一愣：“你不是，你當然不是。”
“那我是什麼樣的？”
“薔薔你別鬧了，我先送你回家，這麼晚了你家裏……”
“你說啊！”邵雨薔突然吼起來，“今夏，你說啊，我是什麼樣子的？”
“你……”
“說啊！你倒是說啊！”邵雨薔不依不饒。
“好，我說。”今夏頓了頓，“你很漂亮，很聰明，很可愛，雖然有時候會有點任性，可也不過隻是因為，你希望別人能多在乎你一點。我想，說你的那個人，一定隻看到了你任性的那一麵，而沒有看到你背後的煎熬吧。你怎麼會惡毒？我記憶裏的你一直都很善良，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捉蝴蝶嗎？你說別的小朋友都能捉到，隻有你捉不到，於是喊我幫你捉。我捉了一個下午，才終於捉到一隻，你很高興，拿著看了許久，卻又給放了。我記得你那天笑得特別好看，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那麼好看。”
邵雨薔終於止住了哭：“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你當然有。”今夏笑笑。
“今夏。”
“嗯？”
“你能陪我一會兒嗎？”
“這……”今夏這才想起他還要送女朋友回家的使命，回頭看了女朋友一眼，接著快速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邵雨薔身上，“好，我陪你。我先扶你去旁邊的長椅，你在那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好。”邵雨薔終於不再拒絕。
今夏小心翼翼攙起邵雨薔，扶著她在一旁的長椅坐下，接著又忙不迭折回來，女朋友已經因為怕冷，而坐到開著暖風的車裏等著。今夏有點愧疚，敲車窗的手指仿佛也沒了力氣。
車窗搖下了一條小縫：“上車。”
“心潔，我鄰居家的……”
“上車！”一向軟言軟語的女朋友忽然強硬起來。
今夏隻能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她是我鄰居家的女兒，我看著她長大的，她一直把我當哥哥，她現在受了委屈，我不能不管她。心潔，對不起，我今天可能沒法送你回家了，你也不希望我是一個冷血的人吧？”
“你怎麼可能冷血？你的血熱著呢。”女朋友冷哼一聲，“你喜歡她吧？”
“沒有、沒有……”
“你沒必要騙我，我雖然在認識你之前沒談過戀愛，但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沒有愛，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今夏隻好坦白從寬：“都是過去的事了，那個時候小，不懂事，鬧著玩的。”
“是啊，事是過去了，可是恐怕愛還沒過去吧？”女朋友淺淺淡淡一笑，“我上次在公司裏被人剽竊方案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耐心地安慰過我啊？”
“心潔，你跟她不一樣。你見過的世麵多，我相信你有能力處理好任何問題，可是薔薔還是個孩子，我怕她想不開。”
“因為我不是孩子，所以我就不需要你的關心和保護了嗎？”女朋友扭過頭，眼睛裏滿是平靜，“到底是因為你覺得需要保護的都是孩子，還是在這個世界上，隻有那個孩子才值得你的保護？”
今夏忽然就失了聲。
女朋友閉上眼，下了最後通牒：“今夏，現在送我回家，或者下車之後就再也別出現在我麵前。”
當然是送你回家啊！
一個聲音在今夏心裏喊得震天響。
今夏和女朋友已經相處有一段時間了，在這段時間裏，女生一直溫文爾雅善解人意，身邊的幾個朋友，都直言自己簡直是走了狗屎運，才能碰上這麼好的女生。更何況，女朋友還是經理的女兒，他們的婚事一旦確定下來，自己的前途，也就都有了保障。
多簡單的答案，哪裏還需要猶豫？
隻是今夏偏偏就說不出來。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天寒地凍的冬天，他坐在那個促狹的小屋裏，懷著一顆熱烈的心，卻不知道該怎樣給邵雨薔一個熱烈的告白。
隻是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他的告白沒有那麼平淡無奇，那麼一切會不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