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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井的第一道關口是安檢,安全員搜身,看你是否將煙和打火機帶到井下,煙火是安全規程明令禁止攜帶的,再一個查你的工牌和人是否一致,防止頂替下井。罐籠分上下兩層,每層能裝二十多人。雖然上課時老師已經講過入井常識和安全措施,但真的要下井了,大家還是抑製不住產生了害怕和擔心,每個人都沉著氣,誰也不敢說一句話。我和姚大勇、王誌勝、趙治民第一批入罐籠下井,把罐員清點了人數,確認沒有差錯後,唰一聲放下罐籠上的鐵鏈子,關閉鐵欄杆,按動按鈕,大功率絞車啟動。罐籠以失重的感覺進入地下,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接著是嘩嘩的流水,像雨一樣打在罐籠和安全帽上。罐籠與兩邊鐵軌的摩擦造成的擺動,更增加了我們的恐懼感。六十年代建設的煤礦,盡管國家提出先生產後生活的建礦思路,優先滿足生產和安全需要,但不可否認技術還是相對落後的。

我們出罐籠隻有一盞罩著鐵絲網的電燈(煤礦叫防爆燈),掛在罐籠左邊的一處灰暗的磚牆上方,從牆上開著的那個很小的窗口往裏看,裏麵擺放著一張發黑的破舊桌子,前麵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正在和門口的一個人說話,借著灰暗的燈光,隱約地看這個人滿臉的蠻橫,我們站在窗口前,他仍然和那人沒完沒了地說話,看也不看我們一眼。權科長是乘坐最後一趟罐籠下井的,他看到大夥都站在這裏,說,這是井下考勤室,大家把各自的工牌交給裏麵的田工,升井的時候再從這裏拿,否則考不上勤,這一班就白幹了。我們將工牌遞進去時,田工用不屑一顧的眼神,打量這些穿著新工服的人,說,哪一部分的?下井參觀吧?權科長急忙上前解釋:新招的農民協議工,第一天下井。這位田姓考勤員不耐煩地問,我問你是哪個隊的,牌子往哪放。權科長趕緊笑眯眯地說,今天是參觀,明天才往區隊分,牌子單獨放,考勤表月底報安檢科就行了。這是到井下的第一道關,從考勤員的言行和科長的態度看,井下考勤室絕對是一個權力機構,這個工作不是一般人能幹得上的。

權科長讓大家排成一隊,一個跟一個走。巷道沒有燈光,礦燈是唯一的照明工具,透過礦燈微弱的光往裏看,這是在石頭裏開拓出來的一條巷道,四周全是凹一塊、凸一塊,齜牙咧嘴的石頭茬子,隻有破碎的地方用木頭支撐起來,感覺非常堅固。中間架設兩條電車線,腳下除了電機車的軌道外,就是巷道兩邊的排水溝。水溝雖用水泥蓋板蓋著,但蓋板有許多缺塊,有的地方和沒有蓋板也差不多,工人踩著蓋板走,稍不留神腳就會踩到水溝裏,好在水溝不深,礦工下井穿的是防水膠靴,不會出什麼事。往裏麵越走越深,伸手不見五指,隻有運輸材料的電機車開動時和直流電線摩擦產生的弧光,瞬間把十幾米範圍內的巷道照得通亮,借機可以看到巷道兩邊架設的各種管道和指示牌。隨著電機車的來回穿梭,不停地有上下班的礦工扒礦車,老師培訓時講,這是嚴重的違章,事故率很高。礦車在不規則的軌道上高速運轉,後麵的礦車咣當咣當地發出碰撞聲,礦車左右搖擺,看上去馬上就會翻車似的,距離人行道最窄的地方,勉強能過一人,扒車的人得冒著掉道被甩下來的風險,一旦夾在了中間,即使不死,也得缺胳膊缺腿。煤礦六成以上的事故是運輸事故,運輸事故中九成是違章扒車造成的,老師是這樣講的,現在看確實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