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走了三個鍾頭,到了一個拐彎的地方,權科長停下腳步說,大家稍歇一會兒,準備上山。他說,我們剛才走的這段路是井下最寬敞的運輸大巷,共3.2公裏,這就是給你們上課講的井下一水平,也叫輔助材料運輸和人行大巷,以一水平巷道為分界線,下麵為下山,上麵為上山。我們礦經過這麼多年的開采,下山的煤已經采得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邊角料,沒有多少開采的價值,而且條件非常糟糕,所以,就放棄不采了。現在采上山的煤,上山開采因為地質的原因,條件相對複雜,光這坡就有三百米長、六十五度,爬上去就非常不容易。從現在開始,走到最近的工作麵也得四十分鍾,好些地方人爬著才能過去,路上還要不斷躲避下料運輸的礦車,可見在工作麵幹活有多苦,這來回路上五個多小時就夠你出幾身汗的哩。所以說,吃挖煤這碗飯不是那麼簡單,我讓我兒子討飯也不叫他下井擔驚受怕吃這份苦。科長的話讓一部分人有了畏懼情緒,聽說前麵的路更難走,有兩個人提出不幹了,要回去。科長說再不幹也得等到從工作麵出來升井,現在回去把你丟了成我們的責任了,你不幹了就趁早回去,免得出事故扣全礦的獎金。煤礦特殊的環境,養成了煤礦人說話難聽、直率的脾性。
從一水平大巷到工作麵上的這段絞車坡比權科長說的不知道艱難多少倍,本來就很窄,並排勉強能容下四個人,腳下還有兩根鐵軌,軌道中間還有一股黑水向下流,人行道除了深一腳淺一腳的灰塵外,有些光滑的地方站立都很困難,大家隻好拽著懸掛的電纜線前行,三百米長的距離,大家整整走了四十分鍾。有一個名叫何成龍的協議工,坐在半道上大聲地哭起來了,盯工作麵的安檢員隻好推著他走到坡頂。到坡頂說啥也一步不走了。無奈之下,權科長讓安檢員帶著他原路返回,提前升井。我們在坡頂上稍休息了一會兒,開始向工作麵走,前麵所走的水平大巷和上山絞車坡、巷道都是在石頭裏開拓出來的,這下不同了,雖然是平巷,兩邊和頂部用密密麻麻的木柱支護,而且全是煤。走了有三十米,一道堅固的木門把大家隔在了外麵,權科長用力地拉開,讓人把著,又進去推開了另一道木門,頓時,一股強氣流衝過來,吹得人暈頭轉向,等大家都通過了兩道門檻時,權科長說,這就是安全規程上所說的風門,是井下煤礦“一通三防”的核心、煤礦的咽喉。大家能感覺到,風門外麵是從地麵送下來的新鮮風流,裏麵是工作麵生產期間產生的混合氣體,對人體有危害,必須盡快通過新鮮風流循環帶出去。權科長說前麵就是煤溜子頭,工作麵出來的煤通過溜子拉出來從溜煤眼倒到煤倉,從煤倉裝礦車,通過大巷運到地麵,溜子巷低,溜子頭更低,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此時,我們已感覺到渾身熱乎乎的,空氣的溫度在不斷升高,能聽到嘩嘩的機械轉動聲。
這是一個隻有兩平方米的三角區,煤像水一樣通過溜子滾筒往下瀉,飄落的煤塵遮住了視線,隱約看見有人在溜煤眼旁,掄著大錘砸煤塊,大家彎著腰從溜子頭的電機上爬過去,走到了順槽大巷。巷道總共隻有一米五高,溜子還拉著堆得老高的煤運行,我們隻能順著煤幫,彎著腰向裏走,三部溜子每部一百米,到工作麵時大家汗流浹背,每個人的心髒怦怦直跳,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工作麵分上下兩個采煤麵,兩部溜子對開,把放炮炸下來的煤從工作麵拉到中間巷的溜子上,再到溜煤眼,電機車在溜煤眼底下裝車,拉到井下車場翻罐籠,再通過主井絞車提升到選煤樓,裝火(汽)車,發往全國各地。
這就是煤由源頭開采變成商品的全過程。
井下采煤工作麵到底是啥樣子呢?大夥拿礦燈順機頭往裏照,看見的是一排一排的鐵柱子,一排豎著三根為一組,每組柱子上頂著一根鋼梁,橫著把三根柱子連在一起,每根柱子間距一米,每組相距六十厘米左右,一頭伸向溜子邊的煤壁,一頭保護著采空區防止石頭墜落。工作麵就是由這些鐵柱子支撐,形成一個籃球場大的空間,保護著工人在這個有限的範圍內采煤,采一幫煤回一次柱梁,依次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