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程惜言了解多少?”穀平問道。

“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

“那我把我了解的告訴你,好不好?”

我不置可否。

“我大致了解了一下,程惜言的父親生前經營一家小型的電子設備廠,似乎幹得還不錯,工廠一直在賺錢,她母親是個家庭主婦,兩夫妻就程惜言一個女兒。他們出事後,工廠被轉賣,遺產的一部分給了程惜言的阿姨王雲豔作為撫養費,剩餘的部分在程惜言二十歲那年已經由她繼承,錢的數目並不算多,大概是三十五萬左右……”

我本來以為,我會跟她成為朋友,我以為有痛苦的人總會比較談得來,但很快就發現這是不切實際的夢想。她在最初的一年根本拒絕跟本鎮的同齡人說話,後來慢慢變得容易接近了,她又去了縣裏。有一次,我穿著破舊的牛仔褲,身上背著一堆木頭,滿頭大汗地在路上走,她笑吟吟地從我旁邊經過。就是那次,我有幸跟她同行了一段路。她興高采烈地告訴我,她剛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馬上要離開鎮子了。她可能永遠不知道,我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我知道,我跟她永遠不可能再成為朋友了。因為我,已經不能再念書了。

“車禍是八年前發生的,”穀平娓娓道來,“根據當時的記錄,程惜言的父母開車帶著她到木錫鎮來玩,途徑喜鵲山時,程惜言忽然想下車方便,可那是半山腰,四周沒有公共廁所,她又不能忍,父母沒辦法,隻能把車停在路邊。當時她已經是個十四歲的少女了,父母當然不方便陪她,隻能讓她獨自進入樹叢。誰知道,當她從樹叢裏出來時,父母的那輛車已經掉下了山崖。程惜言對警方說,她從樹叢裏出來的時候,看見一輛灰色商務車把她父母的小車撞下了山崖。但是警方沒找到那輛車,所以這事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那不等於說,她父母是被謀殺的嗎?想不到這個女孩還有這樣的經曆……”林小姐不勝唏噓。

這事情我已經知道好久了。最初我從王雲豔嘴裏知道了一部分,後來自己又想出了另一部分。我相信當時的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不然也不會有後來的事了。

“可以這麼說。”穀平回應林小姐,又轉過頭來看著我,“我準備等會兒再去查一次米團店的廚房。”

“你又要去查什麼?”我沒好氣地問。

“我相信多查幾次總會有收獲的。”

“穀平,難道你覺得她父母的車禍跟王海南失蹤案有關?”林小姐問道。

穀平朝她點了點頭,隨後夾了一塊熏肉放在她盤子裏。

“那……難道王海南?”

“我懷疑程惜言看到的不隻是一部車,她那時候不是小孩了,她十四歲了,是個有成熟判斷力的少女,她很可能……”

“你也說她隻有十四歲,十四歲能懂什麼!八年前的事,誰能記得。我現在都不記得我中學同學的名字了!”我打斷了穀平的猜測,煩躁地吼道,“她什麼都沒幹!你查一百次也是浪費時間!”

“哦,小亮……”林小姐好像快笑出來了。我知道我失態了。

“信文,你見過程惜言嗎?”穀平問她。

“當然見過。”

“是不是很漂亮?”

林小姐笑眯眯地連連點頭:“是鎮上最漂亮的女孩了。”

我的臉紅了。我不好意思對林小姐發火,隻好衝穀平嚷道:“你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去查查我父親的房間,憑你的狗鼻子,你總能從他房間裏找到頭發、指紋或者血跡。我記得他兩個星期前曾經被桌邊的釘子劃了一道大口子,流了很多血,不知道他有沒有把血擦幹淨。”

穀平沒說話,隻是垂下眼瞼兀自笑笑。我最恨他這個表情了,每次他這麼笑,我都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好吧,我今天一回去就去查你父親的房間,之前他的房間一直鎖著,也沒進去好好看過。”他道。

真難得,我想,對穀平來說,我家竟還有一塊未被開掘的處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