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後我打了一下午盹,出了一身汗。天氣突然轉熱,我也沒心思動筆,心中隻希望霍桑的消息會提早給我。可是事實並不像我所期望的那麼美滿,消息並沒有來。其實他應許的是兩三天,我卻計算著鍾點,未免太心急些了。
傍晚時我洗了一個澡,又到公園裏去踱了一會兒。這時候遊人們多了,挽臂細語的情侶占大多數,孩子們也不少,老年人卻寥寥無幾。園中的布置和設備還是那麼零落殘缺,有幾處黑黝黝的沒有燈光,可是這些地方反給予情侶們意外的便利。
我回到家裏,就問佩芹有沒有霍桑的電話。答複也就是失敗。晚餐後,我隨便拿一本戰史書報,坐在窗口消遣,一邊吸煙,一邊在期待著霍桑的消息。這一天月輪上升得比較遲了些。薄雲流動,月光時隱時現。雲淨時空中繁星閃爍,涼風習習,很覺舒爽。不過舒爽的隻是肉體,我的心頭的糾結依舊沒法爬梳。煙尾積疊了半個煙灰盆,畫報卻沒有翻動幾頁,而且眼睛裏所看到的,腦子裏簡直毫無印象!
在悶懣期待的情緒下度過了一個夜晚,第二天五月二十九日早晨,我在早餐終了之後,就打一個電話給霍桑。接話的是施桂,說霍桑在天快亮時方才回家來,此刻正酣睡著。
霍桑整夜在外麵——幹什麼?當然是從事偵查,偵查什麼?主凶不曾確定嗎?還是證據沒有備齊?他所以不肯馬上發表意見,這案子的確沒有到瓜熟蒂落的階段。那麼,我如果不能忍耐地去強迫他解釋,不但決無效果,我自問也覺得有違人情。
好容易挨到了下午五時光景,霍桑的消息依然石沉大海。我再忍耐不住了,再打個電話到愛文路去。施桂告訴我,霍桑在半小時前出去了。臨走時沒有說明往哪裏去。
我另外打個電話給汪銀林,打算問霍桑是不是他在那裏。結果也同樣失望。
銀林說:“他不在這裏。昨天我們一塊兒在長壽路,分手之後,我沒有見過他。”
我說:“也沒有消息給你嗎?”
“沒有。我像你一樣,兩次要找他通話,都沒有成功。……喂,我告訴你,昨夜裏霍桑整夜在外麵,你可知道?”
“喔,我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你可有其他消息?”
“唔,有。那把古董刀的刀柄頭上已經找到了一個指印,不過很淺淡,不大清楚。我已經把刀送到指紋部去,叫他們設法截下來,洗出放大。要是顯得清楚的話,那就有辦法。”
“對,這是個好消息。你隻要把屋子裏幾個人的指紋比對一下,就可以查明白。”
“是。剛才我已經到顧家裏去過,叫他們各人打一組指印,預備洗出來比對。”
“唉,好極。你得到了哪幾個人的指印?”
“四個有嫌疑的人都打過——紀璋,大榮,俐俐,顧太太也在內。還有四個仆人也都打,老許,金生,翠喜和燒飯的揚州女人。一共八個人。”
“恭喜你!你幹得真周到,沒有這樣順利。”
“唔,可並不順利!”銀林的語聲變得陰沉些。“那四個仆人還算便當,但是那個躺在床上的女人死也不肯打;大榮也表示拒絕,我用了些壓力才弄到。最順服的是俐俐,那個醫生也漂亮。”
“那麼,你從這幾人的打指印的態度,也許得到些心理佐證,是不是?”
“唔,這個——是的。現在我看用不著多麻煩,隻要刀柄上的指印顯得出,別的都不成問題。……包先生,你如果看見霍先生,請把這回事告訴他。我是本來要通知他的,可是沒法找到他。這是偵查上應有的步驟,我想不得輕舉妄動。包先生,你說是不是?”
“唔——是的。我一定給你傳話。汪科長,要是你有別的消息,譬如指印比對成功了!請你給我一個消息。行嗎?”
“那當然。不過洗印的報告今天也許來不及送來了。”
局勢已經有轉變的趨向,我的精神頓時興奮起來。汪銀林的電話結束以後,我再打到愛文路去,但是霍桑還沒有回來。匆匆吃了些夜飯,我趕到他的寓所裏去。因為指印的發現卻是一個重要發展。要是比對成功,真相可以揭露。但是霍桑還是在另外的線路上奔波,那不會是白忙了嗎?